叶轻语仔细看去,只见这铜镜似乎分成了四格,显出四个不同的景象,左上角是两人走过来的院子,料想必定是镶嵌在屋顶的铜镜,将外面的景象投了过来。
右上角是两人进来的大厅,其中各种摆设,竟然都能看到,只是角度是迎门而去,想必这面铜镜,该当是装在大厅中的匾额隐蔽之处。
左下角那一块极为怪异,因为那不是一个铜镜的影像,而是一张图画,但惟独只有一张图,犹如画在镜子上面一般,这张图在何处,却是半点不知了。
右下角显出的正是两人进来的右边东厢房之中,此时那两人犹自在四处找寻,东摸西拍,似乎也料到此地必有机关,但这机关所处,委实太过隐蔽,两人急得团团乱转,竟自找寻不到。
叶轻语轻笑不已,忽地想起刘剑心便是借着这铜镜,在十年前亲眼目睹父母惨死,连忙止住笑容。
这面铜镜,不但能够瞧见外面的一切,而且还能听到声音。只听外面翻箱倒柜,两人钻进钻出,那床底自然也不会放过,却终究寻找不到机关,只得放弃,走到大厅之中,又是一番找寻。此时却不是寻找刘叶二人,而是寻找天机神卷了。
十年前,刘剑心与那满身鲜血之人躲在地窖之中,就着这铜镜,见外面横空掠来十几个人,对着刘大秀大声呼喝。
那时候他年纪幼小,加上心中害怕,竟不知他们初时叫些什么。
来敌凶猛,但刘大秀义字当头,丝毫不惧。来人亲眼所见,那人逃进了这处院子中,双方呼喝几声,刘大秀不交出人来,顿时大战起来。
“回想起来,那时候我爹爹的功夫倒也不弱。”说到这里,刘剑心黯然一叹,道:“但来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以多胜少,我爹爹怎是敌手?”
他思绪飘忽,似乎又重回当年。
当晚无风无月,天空黑压压的,加上瘟疫横行,四处都有哭声,衬得天地间一片惨淡。
刘大秀与来人争执之间,娄大娘提了两柄长剑,从屋中奔出,丢了一柄长剑给刘大秀,叫道:“说那么多干什么?”
“既然你们抵死不肯交出那重伤之人,那边怪不得我们了。”来人的为首之人一声呼啸,十几人围了上来。
刘大秀知道那人若是落在他们手中,必死无疑,自己平日总教导刘剑心要侠义为怀,自己岂能出卖一个身受重伤之人?
当即和娄大娘对望一眼,双双扑了上去。
他们二人都是用剑高手,虽不能算是剑仙,但剑法之神奇,比之普通剑仙也不逞多让。
来人虽多,而且伸手也不弱,任何一人,都是绝顶高手以上,但一照面,便已被刘大秀手起剑落,斩杀两人。
与人眼见他如此骁勇,知道必定是登峰造极以上的高手,说不定便是那仙武之境。那为首之人乃是一个剑仙,本来并未将刘大秀放在眼中。
试想一个乡间汉子,就算平日里违禁练些把式,又能高明到哪里去?所以一时轻敌,居然损失了两个门人,不禁大叫一声,合身扑上。
他乃是人仙高级的剑仙,真气御剑,顿时将刘大秀手中的长剑搅得粉碎,怒道:“好啊,你居然伤我门下弟子,今日你便算说出那人藏身之处,也是性命难保!”
刘大秀一招失手,知道自己万万不是对手,叫道:“娘子,今日咱们恐怕要死在一起了,便用出那“杀仙符”吧!”
“什么?”娄大娘惊叫一声,这杀仙符顾名思义,乃是为了杀仙所制作,当年为了某件事,那人才会赠送他们一张,作为保命之用。
但江湖中人,一般来说,又怎会与仙人结下不解之仇?所以这杀仙符,近十年来,竟也没有用过,此番遭逢大难,刘大秀终于下定决心,要用出来了。
只不过杀仙符一出,虽然能够将敌人杀却,但对自己也有莫大的伤害。这符箓不分敌我,乃是范围攻击,估摸着是那人考虑到敌人若是众多,单一的符箓并无大用。
符箓一出,除了制作符箓之人,其他之人都要受到伤害,即使是打出符箓之人,也会有不小的影响。
这一招一出,若是敌人还有人来,刘大秀和娄大娘,将再无反击之力。
刘剑心缩在地窖之中,对外面之事,几乎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但那一幕幕剑光刀影,鲜血飞溅的情景,仍旧不住钻入他脑海之中。
“罢了,罢了,便用杀仙符吧!”娄大娘挥剑斩掉一颗敌人首级,退了两步,站在刘大秀身边,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张玉符,打入一道真气引动,冲着敌人丢了过去。
此时敌人已只剩下**个,见忽然一道玉光飞来,心中不禁一怔,暗道一声:“这是什么?”
那为首之人却见识颇广,知道这乃是夺命符箓,忽然奋身跃起,将余下的八位同伴一个个提了起来,放在自己身前。
杀仙符飞出,众人皆感到天地之间,有一股莫名的气流流过,忽然间眼前光芒大方,玉符上面云雾缭绕,浮现出数十柄长剑。
长剑白雾缭绕,恍如仙气幻化而成,“铮铮”的剑鸣,一声声的响起,一股透心凉的寒意,从个人心中升起。
娄大娘乃是打出玉符之人,倒未太过难受,她将刘大秀挡在身后,那剑意也便饶了开去。
“碰!”敌人首领将最后一人摆在自己面前,伸手封了他的穴道。一边真气御剑,将飞剑竖在身前,又布下一道防御。
但他感觉那剑意之中,杀意凛然,知道自己决计抵挡不住,而这剑意又牢牢锁定自己,想要逃走,也是力所难及,咬了咬牙,将腰间的玉佩也取了下来,挂在胸口。
那玉佩在他真气催动之下,缓缓变大,犹如一面盾牌挡在他身前。仔细瞧去,却见那玉佩之上,正由一丝丝的灵气,涌入飞剑之中。
这玉佩和刘剑心在醉云楼所见到的一模一样,那玉清子身边带着的玉佩,便是此等模样。
叶轻语皱眉道:“这玉佩我似乎听说过,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回头问一问师父便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今日回想起来,我也觉得事情颇为蹊跷,我父母居住在此,据邻居所说,已有十多年,怎会是江湖中人?”刘剑心奇道:“便算是江湖中人,又怎会有杀仙符这等厉害符箓?这符箓分明是灵宝符,莫说是人仙,就算是地仙,也足以应付了。”
十年来,往事不堪回首,刘剑心总是不去回想,今日到了这地窖之中,不禁又想了起来,当年懵懵懂懂,似乎什么也没有看到,听到。但如今想来,却是如此清晰。
那玉符将敌人气机锁定了,却并未发动攻击。
娄大娘毕竟只是登峰造极的高手,体内的真气,还不是仙人所修炼而出的真气,虽然将符箓开启,却不足以迅速御敌。
但若是敌人要逃走,玉符便算不能发挥太大威力,怕也已经攻击了。
那人倒也聪明,立时想到了这一点,知道若是耽搁下去,这玉符威力越来越大,到了最鼎盛之时,便算是这许多层层防御,恐怕也不济与事。
一念至此,当即跃身而起,向着院外跳去。
刘剑心正想着敌人总算逃走了,忽听背后一声叹息,那浑身鲜血之人说道:“可惜,可惜,竟给他逃过一命。”
刘剑心见他忽然开口说话,吓了一跳,回头望去,灯光之下,只见此人双眉斜飞入鬓,眼睛炯炯有神,但脸色惨白,嘴角挂血,灯光跳跃之下,瞧来甚是渗人。
刘剑心“啊”的叫了一声,身子不禁缩了缩,本就小的身子,几乎缩进了那铜镜之上。
那人哈哈一笑,不再理他,通过那铜镜往外望去。
此时玉符忽然亮光一闪,气机牵引之下,数十柄仙剑忽然和在一起,化作一柄五尺来长的剑光,冲着那人飞去。
可怜那八个门人还未来得及恐惧,便已被巨剑穿胸而过,无穷尽的灵气,在体内迸发而出,顿时连上半身也不见了。
刘剑心瞥眼见到,更是吓得晕了过去。
他说到这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瞧了叶轻语一眼。
叶轻语道:“这样也好,但既然剑哥哥你晕了过去,那刘伯父伯母说不定未死呢,咱们进来之时,却也没有瞧见他们的尸首啊。”
刘剑心苦笑一声,道:“咱们进来之时,那老爷爷曾说过,这里有人居住过三天,我父母的尸首,恐怕是被……被他们……随便处理了。”想起自己父母被人随随便便找个深坑一丢了事,不禁悲从中来,眼泪飕飕而落。
叶轻语瞧得心痛,伸出玉臂,将刘剑心的头抱了起来,安慰道:“剑哥哥,二老为救人而死,死的轰轰烈烈。那仇敌如今也已知道乃是御剑门,有了目标,害怕他们能逃走么?只要你为二老报了仇,他们也必定含笑九泉了。”
刘剑心一时不能止住,只是在她怀中不住点头,眼泪点点而落,却全都洒在叶轻语胸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