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烦劳通报,就说瑶州知府卢子秋特来拜会圣女和大长老。”卢子秋带着汪秀宁、卢喜辗转来到瑶族的圣庙,圣庙建在瑶州城西的圣山之上,山脚下有手持长枪的瑶民把手,因为有求于人,卢子秋特别的客气。
瑶民眼中透出敌意,卢子秋装作没有看见。
“大长老请卢大人上山一晤。”过了好一会,上山通报的瑶民才传来这样的信息。
“老爷!”卢喜一阵恚怒,卢子秋是一府父母,而扎布虽然是瑶民的大长老,但是归根结底还是瑶州的子民,现在卢子秋降贵纡尊前来拜会,对方竟然连迎接都不迎接,实在是无理。
卢子秋阻止了卢喜,形势比人强,做人最重要的是能屈能伸,说的简单些就是能当大爷也能装孙子。
如欲取之,必先予之,既然求人帮忙,那么先给对方几分不值钱的面子又能如何呢?
“知府大人前来,老朽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进了圣庙,扎布装模作样的拱手道。
“长老太客气了,你我同住瑶州,如同一家人一般,又何必讲求什么虚礼呢?落入俗套了——不瞒长老,卢某也来了几天了实在有一事颇觉怪异。”卢子秋马上将谈话的主导权拿到手中。
“卢大人有何奇怪不妨直说,老朽知无不言。”
“实在不能怪本官多事,这几天,本官了解民情发现瑶民生活艰难,勉强度日都嫌不足。而据本官所知,瑶民这两年并没有缴纳任何的赋税,虽然朝廷三令五申依法纳税是每一位纳税人的责任。当然了,有时催缴税款的方式可能粗暴了些,可也是分所应当的事情。瑶民既没有纳税,如何又过的如此清苦呢?”虽然万历皇帝免了瑶州三年的赋税,可是现在没米下锅,卢子秋也管不着了,反正他又不是为自己谋私利。
扎布听得明白,卢子秋这是要谈瑶民纳税的事,该来的终于来了。
“卢大人稍坐,老朽去去就来。”扎布长老微微一笑,并没有马上回答卢子秋的话。
“切!”卢子秋心中嗤笑道:“恐怕又是去搬圣女来了吧,这个扎布长老实在是胆小怯懦之人。”
但是这一次卢子秋想错了,扎布长老并不是去搬圣女,而是拿出来一叠白纸递了过来。尽管卢子秋的年龄不大,但是经历过的大风大浪着实不少,也锻炼出了超人的定力,说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也毫不为过,但是看到这样一叠白纸,大智大勇的卢大人差一点晕了过去——那一张张白纸上写的都是前几任瑶州知府开具的纳税证明!看日子——都缴纳到万历八十三年了,掰着手指和脚趾算一算,乖乖,也就是说在以后的六十多年的时间里,瑶民是不需要缴纳一分一毫的赋税的了。
卢子秋一口鲜血差一点喷出来,以前他还有些同情那个被杀死的十二任知府,现在觉得即使把他们拉出来再杀一遍也毫不为过。
“卢大人现在知道瑶民为什么生活会如此艰难了吧?”扎布长老沧桑的说道。
“呃,大长老,您看我们瑶民能否稍稍提前一下把万历八十四年的赋税也交了?”看到扎布长老脸上雨后春笋似的冒出来的黑线,卢子秋连忙笑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而已。” “希望大人这话真的是个玩笑,不过可一点也不好笑呢。”扎布长老意味深长的说道。
怎么办?有了这些白条,如果自己不想逼的瑶民造反是不可能收得上税了。
“大长老,不瞒您说,卢某这次登门实在是有事相求。卢某此次赴任同时带来了近五千张嘴,现在瑶州府库连一粒粮食也没有,让卢某拿什么去养活他们?”
扎布长老听得几乎想翻白眼,心说当初又不是没有劝过你,是你一意孤行要把这些汉人留下来的,现在有难处又来哭穷,这是什么人啊?!
“我知道瑶民的生活也很艰难,可是也不能眼看着活生生的人饿死吧?虽然这一季的庄稼已经种下了,但是距离收获尚有时日。大长老,您看这样好不好,由本官出钱向瑶民收购多余出来的粮食,最多一个月,外面的粮食准到。”
“看来卢大人上任的时候带了不少钱呢!”大长老深深的明白要买四千多人一个月的口粮需要的钱是怎么样的一个数目,实在不知道卢大人既然如此富有还为何到此做一个贫穷的知府呢?
“大长老说笑了,卢某又怎么会有那么多银子呢?不过卢某带来了这个!”卢子秋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东西,看到这些东西,饱经风霜,城府极深的大长老白眼一翻,抽风一般闭过气去。
卢子秋无奈的苦笑——真有那么震撼吗?此刻他收上拿的正是一叠白条,盖上了瑶州知府的官印,和之前扎布长老手里拿的一模一样。
“秀宁,卢喜,你们俩跟我走,要快。”卢子秋风风火火的下了圣山,便招呼汪秀宁和卢子秋骑上马跟着自己。
“这么着急是要去哪?”汪秀宁奇怪的问道,在圣庙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去丹徒,找粮食!”卢子秋想起圣女给自己的承诺,一个月,如果自己弄不回来粮食,恐怕以后在瑶州真的要声誉扫地,很难再呆下去了。
瑶州距离丹徒足有五天的路程,三人以马代步倒也不觉辛苦。
“秀宁,一会我们先去拜祭我的爹娘。”卢子秋对汪秀宁说道,上次路过时因为处理了刘竟的事,时间太紧,所以并未成形。
曾经的义军大首领红着脸点了点头,微不可查的“嗯”了一声。
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卢子秋还是深切体会到卢氏夫妇深切的爱。“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丧亲之殇,一痛如斯!
看着已经长出野草的坟头,卢子秋带着汪秀宁、卢喜跪了下去。
“爹、娘,儿子回来了。”虽然现在身为四品知府,可是那种孑然一身的孤独和茫然却让卢子秋忍不住黯然,那种天地间的孤独,似乎随着父母的逝去而一下子包裹了来!仿佛了是剪断了脐带的婴儿,那种血肉至亲的牵挂再也难寻!阴阳两隔的锥心之痛啊,我到哪里再去见你一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