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说你呢,你是干什么的?”寻到谢府,卢子秋径直了往里闯。这一路问下来,卢子秋对于谢家也有了大致的了解,谢家是江南地界上的数得着的商贾,做的生意也是无所不包。谢家老爷育有一子一女,今天正是要为这个儿子挑一个伴读书童,为的是儿子能够读书入仕,改变谢家的地位。明朝重农轻商,商人虽然富有,但是社会地位却不高,连穿绸坐轿的权利都没有,而且常常成为官军敲诈、盗匪光顾的对象。
“我啊,我是来应聘伴读书童的。”
“去去去,就你这腌臜样子也来应聘伴读书童?你看看那边。”顺着门子手指的方向,卢子秋看到上百个眉清目秀穿戴得体的少年排了一条七扭八歪的队,人人脸上还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紧张,看样子似乎都是来应聘书童的。这一眼让卢子秋泪流满面:自己穿越来之前,虽然工作不是很好找,但是也没有到一个小小的月薪2两银子的书童也有这么多人竞争上岗的地步啊!看来,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工作都很难找啊。
“不就是一个小小的书童吗?至于吗?”卢子秋哀叹。
“不至于?”门子瞧见卢子秋的泄气的样子,格外的舒坦,于是多话道:“我们家老爷可是重金礼聘的葛存信葛老爷作为少爷的座师,葛老爷知道吗?那是堂堂的进士老爷,这些人明着是来应聘书童,实际上是想来听葛老爷讲学的。”
卢子秋心下了然,一般的书馆、人家请得起的也就是个秀才。秀才最多参加个乡试,而且还没有通过,不说水平,单是见识就只有限。进士就不一样了,那可是两榜出身,通过会试而且还在金銮殿上偷偷瞄过皇帝的人,两者相差何异天地啊?乖乖的排在了队尾,不一会身后竟然又排了几个来迟的,那长长的队伍让卢子秋想起了前世春运买票。
“写下你的姓名。”登记的管事敲了敲面前的纸和毛笔。卢子秋抓起笔颤微微的写下三个“浓墨重彩”的大字,老管事皱着眉头看了好久才连猜带蒙的说道:“你叫卢子秋?”
“正是。”卢子秋汗道。之前一直用的是签字笔,几曾摸过毛笔,这三个字写得像鬼画符似的,真亏了管事功力深厚竟然还能认出来。
“我知道他!”队伍中有一人叫道,“他就是集痴、呆、傻、笨、蠢于一身,病得快死了还一心进县学的卢子秋!他竟然也想当书童,哈哈,笑死我了,他要是能当书童,我洪继廉就把自己阉了当太监。”
此言一出,四下里哄笑一片,想是这卢子秋也太出名了点。卢子秋这才知道栾易杰所谓的学识不凡纯属拉裤子盖脸的客气话,也怪不得栾雨菲逃婚了。
卢子秋脸不红,心不跳,冲洪继廉微微一笑,说道:“洪继廉是吧,你最好记清楚今天所说的话。”
“就是小爷我说的怎么了?你咬我啊?哈哈哈……”
“捧则淡然,贬则泰然,此子可造。”相邻的院落之中,老进士葛存信对着谢家老爷谢世年说道。
“先生说的是他,他可是县城中数得着的痴儿。”谢世年对卢子秋也是有所耳闻的。
“世人多浊目,几人识得泥中真金,落魄才俊?之前或许是痴儿,但是古人也有洗心泄浊,一朝茅塞顿开的先例。尊翁可莫小瞧了他,只此气度便已不凡。”
“先生先莫高看了他,说不定他连第一关都过不了。”
“他若连第一关都过不了,那么就算老夫识人不明。我们可以赌上一赌,如若此子能过第一关那么尊翁将答应在下的赈灾义金再加一成如何?”葛存信捻须笑道。
谢世年苦笑连连,葛存信身为进士,在江浙两省都颇有名望,此次如若不是自己愿意拿出十万斤粮谷赈灾恐怕也请不动葛进士屈尊来作座师。
“勉强识字。”老管事在卢子秋的名字下落下了四个字的评语,又告诉道:“明天一早来参加面试。”众人看到又是一种哄笑,都道这卢子秋倒是长进了,竟然能写得自己的名字了。
第二天便是书童面试第一关,卢子秋起了个大早,把自己身上的皱巴巴的衣服扯了扯,看来看去还觉得不够文雅风骚,又找了一把折扇,打得开来才发现已经被虫蚁蛀咬的不成样子,恐怕比济公的蒲扇都光鲜不了多少,最后只能折将起来充充样子。
踏着晨露来到谢家,卢子秋悲哀的发现自己依旧是“姗姗来迟”了——虽然面试的时辰还没到但是竞聘的士子竟然像贡院赶考一般早早的侯在门前。有些三五成群窃窃私语,有些路远可能赶了夜路,此刻双目发涩,强睁一双惺忪的睡眼,哈欠连天,更有甚者捧着本圣贤书正在几乎者也,子曰诗云的摇头晃脑抱佛脚呢。夸张些的身边还跟了两个下人又是扇风又是递水的像是要立马上台打擂一般。卢子秋粗粗的一数,好家伙经过昨天的筛选竟然还有上百号人来争取一个书童的名额,公务员考试的录取比例也不过如此罢了。
卢子秋挑了边上一处稍微安静的地方站定了等大门开启。可是日头一点点升起来,已经过了之前约定的面试时间了,谢家的大门却连半点打开的意思都没有。门前就两个威武石狮子,连个乘凉的地方都没有,可恶的蝉一个劲的知了知了叫得人好不心烦。人群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些人言语中已经颇有些怨气,要不是有所顾忌恐怕就要之乎者也的骂娘了。
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了,一个肥头大耳的公子哥捋起长衫的袖子嗙嗙砸门,“呔!约好的时间早就过了,为什么还不开门,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耍着少爷玩吗?”
立马有十多个人附和着,这些少爷才俊平时自视甚高几曾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当下竟然又二十多人跟在后面看那架势似乎想要强行破门而入。卢子秋叹了口气,从古至今学生都是冲动的群体啊,汉朝著名的公车上书,明朝凄惨的东林党人,五四运动,八九*挑起潮头的都是学生,看他们平时穿着长衫戴着眼镜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但是真要发起毛来比那么兵痞无赖都要冲动三分——呃,扯远了。
就在此时,谢家的大门突然打开了,两队家丁护着一个管事摸样的人走了出来,众学生看到终于有人出来了,以为自己的“斗争”和“抗议”取得了效果一个个脸上都露出胜利的笑容。
那管事来到门前站定,轻轻的咳嗽一声:“谢家高级伴读书童第一轮面试结束,下面我宣布第一轮通过名单:万末冲、洪继廉、冯宝柱、唐陵辉、马应元、牛三槐……。听到自己名字的请跟我来,没有念到名字的请回吧。”
这一下所有参加面试的书生傻眼了,取中的固然喜出望外,没有取中的哪里甘心失败?“连面都没见到怎么会就面试结束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