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bsp;永禄十一年(1568)四月末,梅雨季节前夕,美浓稻叶山城城下町岐阜,突然响起示警的法螺声,造成稻叶山城本丸一阵混乱。
“仙千代,出了什么事情?快过去看看。”织田信长从身边小姓手上抢过一把长刀,转身下令。
“哈哈。”得到命令的仙千代转身就向三丸大手门方向跑去。织田信长身边很快就聚集起数十名近侍,手持长枪、铁炮,并把本丸大门插上。女眷及侍女也慌乱的跑到本丸长屋,向武士们寻求安全。
很快仙千代跑回本丸,后面跟着被岐阜奉行丹羽长秀派来报信的侍从。
“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竟然让五郎左吹响了法螺。”织田信长毫不拖泥带水,张嘴就问。
“奉行殿让在下通知大殿,村井大人从越前回来了。跟大人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人,叫做明智十兵卫光秀。据称是美浓出身的足利家臣,前来和大殿商议上洛事宜。”侍从看起来有些紧张,话没有说完额头就开始往外冒汗。
“奥,是——这样啊,那快让他们前来觐见。不过五郎左做事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冒失,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听到担心已久的事情终于有了回音,织田信长兴奋的把手中长刀扔给身边小姓,快声吩咐。
“只是村井大人身受重伤,刚到岐阜,就被奉行殿送往医屋疗伤。随同村井大人前去越前的母衣众,除了塙直政殿,余下的据说全都战死。现在,住在三丸的母衣众们把丹羽大人安排的明智驻地团团围住,奉行殿怕出现问题,所以才吹响法螺。希望大殿赶紧示下。”报信的侍从暗中叫苦,吱吱唔唔的小声把话讲完。
“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塙直政现在在哪里?”织田信长惊怒之下,失手折断了拿在手中的折扇。
“塙直政大人现在跟村井大人一样,身负重伤。现在二人均晕迷不醒,只有明智殿孤身在向闻讯而来的母衣众们解释。奉行殿在旁势单力薄,请大殿赶紧过去吧。”侍从说的虽然不是很明确清晰,但还是让织田信长马上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
织田信长很清楚自己手下这帮侍卫们的脾性,年轻气盛,很多时候不问青红皂白,经常是打完出了气,再问事情的经过。如果误伤足利家臣,自己一番心血恐怕就要付诸东流。来不及问的更详细些,赶紧带领手下众人,由侍从带领,奔赴事发地。
到了事发地,信长讶异的发现,自己手下这帮骄兵悍将们竟然安静的围坐在屋中,把一俊秀男子如同众星捧月般突出在炉旁。而这名男子娴静安适的模样,让本来心急如焚的他竟然生出清爽闲逸,如同论禅的感觉,心中不由暗暗称奇。
一直坐在俊秀男子身旁,一脸紧张的五郎左卫门(丹羽长秀)远远看到带人过来的主公,赶紧欠身站起,悄然来到信长身旁,汇报事情的经过。
“这人就是足利殿派来的使臣?”织田信长悄声问,生怕惊动正在聚精会神烧水的中年俊秀男子。
“是的,就是他。自称叫明智十兵卫光秀,出身东美浓惠东郡明知城。当年长良川一战,因为支持道三殿(斋藤道三),战后被没收领地,被迫流浪近畿。据他说,因为使得一手好铁炮,被足利义昭收为家臣,现在已经是亲卫队队长身份。”丹羽长秀低声回答。
“怎么回事,事情的经过问明白没有?这个人有没有问题?”信长再问。
“据此人所言,足利义昭殿下听到主公愿意出兵助他,高兴的接见了村井大人。之后,村井大人应该在月前就回来传达上意。但是,足利大人迟迟等不到主公的回信,无奈派他前来美浓问询。不想经过若狭时,被入夜而来的塙直政所惊,这才知道村井大人一行在归途中遭贼人偷袭,当场就有二人被劲弓射杀。退往密林中时,又遭到铁炮袭击,等到确认安全时,只剩下村井和塙二人,余皆战死。并且,村井大人身上两处中弹,当夜就开始发高烧。塙直政本欲入町聘请大夫,结果刚刚出了医屋即发现被人跟踪,一番拼斗下来,虽然逃脱性命,却也多处负伤。而且,归国的北国街道数处关卡都有可疑的人守候,塙直政不敢闯关,只好潜伏在若狭等待机会。直到看到他们一行,才冒险求救,当时村井大人已经开始昏迷。”丹羽长秀向织田信长叙述明智光秀所述。
“塙直政这也算是有勇有谋了。平时不显山不漏水,不想紧急关头就显出能力了。他们这回,可比我们上次上洛凶险多了。知道是谁干的吗?也是忍者吗?”织田信长想起上次刺杀,心有余悸的问。
“贼人一直是蒙面行凶,按塙直政的说法,这些人他一个也没有见过。不过,在通过国境关卡时,这位明智大人认出其中那些可疑的人是越前大野郡司差人。按其说法,想来即使不是朝仓家家主的命令,也跟其一族众有密切关系,大野郡司的职权一直是牢牢握在朝仓家手中的。”丹羽长秀回答。
织田信长皱起眉头,沉声说“这下不好办了。如果真是朝仓家做的,显然是奇货可居,不想让我们占去便宜。那这位明智大人是怎么把他俩带出来的?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据他所讲,是把二人藏在木桶中,嵌入隔板,上面盖以陈栗后,无惊无险的连过若、江二州。朝仓家那老匹夫,总有一日要砍了他的脑袋做成酒杯,才能释我心头之恨。”丹羽长秀恶狠狠地回答。被派去执行任务的赤母罗衣中,有一人是丹羽长秀的族弟,不想刚刚入选进赤母衣即丧命,让丹羽一族心疼的痛彻心骨。
“听明智殿说,他与濃姬是姨表亲关系,我想只要主公问问美浓出身的人,就应该知道真假,他应该不会在这个问题上作假的。”丹羽长秀继续说出自己的判断。
“那好吧,你负责好好招待,不要怠慢了客人。明天一早你就把他带到本丸来,我再详细询问。我现在要去一趟医屋。”信长吩咐完,转身悄悄走出庭院。
“哈哈。”丹羽长秀躬身把织田信长送出大门,然后悄然转回屋内。
信长走出大门时,一直在屋内聚精会神掌握水温的中年男子嘴角悄悄向上一弯,让屋外等候服侍的侍女们一阵迷醉。
看望过躺在医屋至今还昏迷不醒的村井贞胜和塙直政二人后,织田信长立刻返回稻叶山城,径直来到濃姬居住的北屋。
“殿下,果真是十兵卫(明智光秀)回来了吗?”看到丈夫回来,濃姬顾不上摘下信长身上的披风,直接拽住手,张嘴就问。
“那人自称是明智光秀。既然美浓这么多人知道他,想来不会是个冒充货,自投罗网的。不过,我看此人头发花白,脸色颇为憔悴。看来在近畿混得不怎么样,想来不会有什么大本事。这次,足利义昭派他过来商议上洛事宜,我想不过是因为出身美浓,与我众多家臣说得上话罢了。”一向骄傲的织田信长,头一回说出违心话。虽然还不知这个明智光秀有什么本事,但是刚才一身素服,却安详如水的茶道,已经让他大为吃惊。能让手下那帮气性荒盛的家伙安静的坐下来,更是殊为不易。而其容貌,虽有些憔悴,但其中年男子的沧桑感,加上温润的容貌,和只有在近畿才能培育出的公家气质,让素有美男子之称的他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听到织田信长的评述,不疑有他的濃姬不禁愣住,脑海中一下子闪现出那年夏天,十兵卫哥哥陪自己游玩的情景。记得从记事起,父亲大人身边就一直跟着一个俊郎少年,整天除了练剑、练枪,就是学习和歌、书艺,一天到晚似乎总有做不完的事情。想让他陪着游玩,他总是推脱没有时间,让自己异常恼火。父亲让他护卫自己的安全,经常不知不觉就失去了他的踪影,但是偏偏愿意黏糊他。弄得父亲有一次笑称要让他成为女婿,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好像是拍着手大声喊好吧。真是不知羞。
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好像是从他家在一次征战中败给远山七头开始的。在那之后,要把自己嫁给十兵卫的说法再也没人提起了。再然后,他向父亲提议引进从南蛮传来的铁炮武装亲卫众,让父亲冷淡的拒绝,并且不知为何因为这件事激怒父亲,让他返回明知城。等到下一次相见,已是订下婚约,就要被抬到尾张的前两天了。那个夏日,十兵卫哥哥陪了自己整整一天。不知为何,那天玩了什么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云霞已经变得火红还是舍不得回去,自己拼命的跑,脚下的木屐什么时候掉了都不知道。
再往后怎么了,对了,自己摔倒在地上爬不起来,跟上来的十兵卫哥哥背起自己来到河边,给自己洗干净脚后,套上捡到的木屐。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五年前?十年前?二十年前?还是上辈子?自己嫁到尾张后不久,美浓传来消息,十兵卫哥哥与妻木家的手帕交熙子结亲。那妻木家到现在还被自己压制在东美浓喘不过气来,想来十兵卫哥哥不会生我的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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