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男人便打了语音过来。
“还没睡?”
他的声音带着点酒意,在这夜色里朦朦胧胧的。
鹿一白说没有,问周怀幸:“怎么在这里呀?”
周怀幸含湖的说:“过来赏月。”
他本来已经到家了,但喝了酒的人,总比清醒的时候多了分任性。
到家的周怀幸,莫名想要离鹿一白近一些,就让司机又送自己来了这里。
鹿一白有些无奈,听出他话里的酒意,提醒他:“很晚了,你快回去睡觉。”
周怀幸却不肯,并且告诉她:“很抱歉,鹿小姐,我们要遵纪守法,不可以酒驾。”
鹿一白更加无奈,听出他醉的有点厉害,问他:“司机呢?”
“走了。”
周怀幸自得的笑:“两个男人赏月煞风景,我让他明早来接我。”
鹿一白:……所以,他是打算在这里呆一晚上?
周怀幸就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猜到她想说什么,又接了一句:“车里睡也挺好的,又不是第一次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鹿一白却意识到什么,轻声问:“你以前,也在小区外面待过整晚?”
周怀幸更正她:“不是小区外面,是你家楼下。”
回忆起往事,周怀幸的声音里就带着点微不可查的委屈,过往被模湖掉,他的声音很轻,被风一吹就散了。
“楼上的灯光很亮,你说是为我留的。我就在车里,看那盏灯彻夜亮着,万家灯火,有我一盏。”
周怀幸声音越来越轻:“小鹿,我那时候很累。”
时至今日,周怀幸当然知道自己那时候错的有多么离谱。
可当时的周怀幸不知道。
鹿一白是第一次谈恋爱,他也是第一次学着爱人。
他用错了方式,但爱并不比对方减少半分。
他的挣扎与痛苦,他在煎熬与难捱,也都是真实的。
那时候的周怀幸,彷佛无所不能,可他心里清楚,房中的女人,就是他的无能为力。
鹿一白可以哭,可以闹,但他不可以。
跌跌撞撞的四处碰壁,鲜血横流的人,也有他一个。
当初那些没说出来的话,在这个夜晚,在周怀幸的酒意加持下,轻声诉说着。
鹿一白听着电话对面的声音,心里也跟着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如果不是他告诉自己,鹿一白根本不会想到,在她没有看到的角落里,周怀幸也有过那么难熬的时刻。
且,都是因为她。
两个人之间横亘的天堑,不止她在难过。
还有一个他。
她咬着唇,听周怀幸断断续续的诉说,轻声问:“那现在呢?”
如果说那时候,周怀幸是不想离开,却又不肯上去,那么现在,他守在她的小区门外,为的是什么?
答桉显而易见。
周怀幸声音轻飘飘的,诉说着自己的思念:“我想你了。”
鹿一白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楼下熄灭的灯火,轻声说:“你等我一下。”
她想也不想的挂断电话,浑然不知,电话对面的周怀幸,看着骤然熄灭的屏幕,眼中满是笑意。
思念是真,委屈也是真。
可那是当时的委屈。
他将手机放在一旁,靠在椅背上,咬着烟,偏头看着夜色里的小区门口。
烟头猩红,在夜色里亮着一点微光,他的神情隐在阴影里,却遮不住唇边的笑。
委屈这种东西,只有在爱的人面前才有用。
要强了半生的周总,虽然对此不屑一顾,可如果对象是鹿一白的话。
他倒也不介意一用。
毕竟……
几句话而已,就能换得某人心疼,这笔买卖,可太划算了。
鹿一白挂了电话,连衣服都没换,随手拿了羽绒服裹着,从卧室的保温箱里拿了一瓶牛奶,急匆匆的下了楼。
到楼下的时候,她放轻了动作,开门都跟做贼似的,猫一样熘出了家门。
夜风凌冽,她出来时打了个寒颤,可一想到门口的周怀幸,又觉得一颗心都火热了。
昨夜打电话的时候,她特别想给周怀幸一个拥抱,可那时候两个人相隔的远。
但今夜,他就在外面。
鹿一白一颗心跳的飞快,蝴蝶似的出了门,一路朝着门口跑去。
远远就看到了周怀幸的车。
车子就停在门口一侧,古树高耸,树下的路灯散着暖黄色的光芒,周怀幸就坐在车上。
车窗打开着,男人的眉眼舒朗,嘴里咬着烟,已经燃了一半,猩红火光是这夜里的亮色。
看到鹿一白时,周怀幸就将烟熄灭了,抬手开了车门,从车上下来。
他下了车,站在车旁,看着鹿一白一步步的朝着自己走来。
宴会上艳丽如女王的女人,如今素面朝天,如一朵出水芙蓉。
芙蓉到了他近前,不等说话,就被周怀幸一把抱在了怀里。
鹿一白递牛奶的手,就僵住了。
“我……”
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可周怀幸的气息太过凛冽,气势压制着她,让她声音都有些干。
“手怎么这么凉?”
还是周怀幸先开了口,看了一眼她只穿着家居裤的腿,打开车门,将人塞了进去。
“出来也不穿厚点。”
他一面说,一面又把车内空调调高,鹿一白还不等说话,就被人这么推进了车,再听他的抱怨,忍不住笑。
“不知道的,以为周先生要绑架我呢。”
周怀幸回头,就看到了她眼中细碎的笑意。
星星落入其间,亮晶晶的。
他也跟着笑,借着那点酒劲儿,轻狂的问:“那你跟不跟我走?”
鹿一白却不回答他,只是将牛奶塞到了他的手里:“醒醒酒。”
牛奶还是温热的,以前周怀幸喝多的时候,鹿一白大多数会给他煮醒酒汤,可要是在外面没有条件,就会给他买牛奶。
有些待遇,一旦习惯了,就觉得稀松平常。
可等到再次拥有的时候,才知道这点平常有多么的可贵。
周怀幸抓住牛奶瓶子,却将它放在一边,而后,一把抱住了人。
真实的、可以触碰的,在这个时候,独属于周怀幸的。
他声音里满是喟叹:“不是梦。”
肖想了许久的人,终于被他抱在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