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内,一鹤发老太太跪坐在蒲团上,手拿佛珠,嘴里低声吟诵着佛经。
笑得一脸慈悲的佛像,在燃烧的檀香升起的阵阵白烟中,更显肃穆。
旁边的嬷嬷轻生提醒,“娘娘,忠勇侯来拜见。”
老太太睁看眼,手里转动的佛珠却未停下。已经下垂的眼睛不似一般老人的混浊,反而透漏出丝丝清明。
太皇太后并不言语,又重新闭上双眼,吟诵起来。
忠勇侯刘志宗在喝了四五壶茶,灌了自己一肚子水后,终于等到太皇太后从佛堂走了出来。
他来时便猜到,姑母肯定会责备他。
果不其然,太皇太后拿起一盏茶杯就往刘志宗身上砸了出去。
刘志宗顶着一身茶叶急忙跪在地上磕头认错。
“身为兄长,不起到管教之责,反而听之任之。鸿儿的死,你这个做大哥的有一半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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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母,侄儿知错了。二弟那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不听我的呀。”
太皇太后锐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刘志宗,就这一会,刘志宗背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宗儿,你对你弟弟是何心思,你比哀家还要清楚。”
刘志宗额头上的豆大的汗珠滴滴往下落。是的,姑母说的没错。从他把二房分出去时,就觉得和这个弟弟从此毫无瓜葛。
二弟这些年越发猖狂的混账事,他比谁都清楚,但从来没有前去劝阻过。
一个不学无术,只会给家族摸黑的人只能是累赘。
所以,当听到二弟失足落水时,他心里除了难过,还有一丝欣喜。
刘志宗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头,额头立刻红了一大片。
“姑母所言没错,但侄儿是为了保住整个候府啊!”
“姑母有所不知,这几年二弟吃喝嫖赌,花钱越发大手大脚,曾在赌坊一夜竟输了几万两。他说是从老宅那挖出来的宝贝,但侄儿从小在老宅长大,哪里有什么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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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弟无官无职,咱们候府看似表面风光,实则近几年早已入不敷出。二弟从哪弄来这么一大笔银子。”
太皇太后气极道:“哀家早些年给你们赐的铺子和田地呢?”
刘志宗红了脸,“侄儿不善经营,再加上因为林成贪污案,充公了一些,早已亏空了。”
刘志宗顿了顿,又道:“姑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石介虽说因病辞官,若是他返回朝堂,查到二弟这,忠勇侯府经不起一点风浪了。”
太皇太后攥紧了手里的佛珠,“你从小是个谨慎的孩子,若没有十足把握不会如此。你给哀家说实话,鸿儿的死不是酒后失足,对不对?”
刘志宗本不想把自己那晚看到的事,告诉姑母。她老人家为了忠勇侯殚精竭虑,说出来只能徒遭她的担心。没想到还是被一眼看了出来。
那日,他听到二弟多日流连赌场,连家都不会时。已经躺在床上的他,思来想去,实在忍不住,只身一人去了老宅。
看着大门紧闭,他便绕道后院树林的小侧门进了府内。这个侧门还是他和二弟年幼贪玩,在狗洞基础上扩大的。
因为这个位置隐蔽,除了他和二弟外,连父母都不知晓。
他走进院内,看书房还亮着灯。刚走到窗前,便听到二弟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你先借我十万两,等我把钱取出来,再还给你。”
坐在他对面的黑影不知道说了什么,二弟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
“你既然不仁,就别怪我不易。大家要死一起死。”
听到这,他以为二弟是和债主谈不拢,才大吵大闹。对刘志鸿失望至极的他,便转身离开。
没想到第二日却听到他失足落水的消息。
太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你想以鸿儿的死来保全候府,哀家明白了,你退下吧。”
太后按了按有些发痛的太阳穴,旁边嬷嬷拿来一颗药丸伺候她就这温水吞下。
“侯爷也是一心为了候府。”
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宗儿想的太简单了,即使石介辞官,但他留下来的那群人也不是吃素的,还有当今圣上也不糊涂,哀家还要探一探他的态度。”
刘志宗出了宫门,一顶轿子停在路中间。正当他错身而过时,轿子里面的人走下来,对他行礼道:“下官参见侯爷。”
“蔡相折煞我了,没想到在此能和相爷偶遇。”
虽然刘志宗这个侯爷品级要高于丞相,但总归是没有实权。而且他现在在礼部只是个二品官员,哪能和正一品的丞相比。
所以,看见蔡相和他行礼,才如此诚惶诚恐。
自林成被砍后,蔡清明便坐上了丞相之位,不过刚年过三十的蔡清明之所以晋升如此快,除了有才能外,还有他不结党营私的清流做派。
“不是偶遇,而是下官特地等候侯爷。”
刘志宗一脸错愕,却又听蔡清明皮笑肉不笑道:“下官听闻侯爷二弟刘志鸿失足落水,不幸去世。特来,恭贺!”
“你!蔡相竟出此恶言,怕是还因当年之事耿耿于怀,怪罪我二弟。”
当年,蔡清明还是一个赴京赶考的举人,新婚妻子陪他来赴考。
在外等他之际,被刘志鸿出言调戏,还摸了摸手。
当时街上有许多人围观,路上非但不制止,纷纷指责她不守妇道,身子已不洁。
妻子不堪受辱,在听到他高中状元的消息后,怕给他带来污点,影响仕途,悬梁而尽。
当时先帝已经病入膏肓,太后亲政。自己压上前途,诉其罪状。但刘志鸿只被太后罚了禁足半月。
后来自己也在京中多受排挤,自皇帝重新掌权,才得重用。
蔡清明听到刘志鸿的话,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转身离去。
刘志宗看着他的身影,与脑海中那晚黑衣身影渐渐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