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兴话音一落,房若虚仰天大呼:“冤枉,天大的冤枉,我等没有谋刺杨大人,更没有招供……”
张兴一拱手:“张某也是公事公办,还请见谅!”
步云飞了头:“理解,要不然,那位杜大人如何向杨国忠交代呢!”
步云飞心中略感诧异,却也并不奇怪。这些日子很是风平浪静,平静得过分了。
如果杜乾运拿住了刺客,必然会提审步云飞三人,让他们指认。这一个月不问不审,这明,杜乾运的调查毫无进展。很可能,为了向上面交差,他只好把步云飞三人当做刺客杀了了事。而且,这事还不能公开办,只能找个月黑风高之夜动手,以掩人耳目。
房若虚嚎啕大哭:“杜乾运官报私仇!”
拔野古却是冲着张兴一拱手:“张兴,老子下辈子再来找你比试!”
“好!”张兴一摆手,身后的兵丁冲进了牢房,把步云飞三人五花大绑,架出了牢房。
牢房外的场院里,一队兵丁守在场院里,每人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这些兵丁人高马大,体格健壮,队形肃整,他们身上穿着的是黑色的步兵甲,甲胄有些破旧,但却隐隐透着战场上的肃杀之气,像是一队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师!
“精兵!”拔野古在步云飞身边,发出一声赞叹。
步云飞也是微微了头,心中诧异,从队形和装束上,他们应该不是神策军。作为禁军六军之一的神策军,配备的是色彩鲜明的细鳞甲。而这些士兵穿戴的,却是步兵甲,步兵甲比不上细鳞甲光鲜,防御性能也差上很大一截,但是,却是大唐边防部队的标准配置。而这队士兵的体格,更是远比神策军高出很大一截,队伍里,甚至有不少紫髯碧眼的胡人!
“莫非是朔方军?”房若虚也看出了名堂,低声问道。
大唐边防军队,集结于全国十大节度使手下,其中,以治所在灵州的朔方节度使手下的朔方军最为精锐。朔方节度使的任务是防御唐朝的劲敌突厥人,朔方军虽然兵力不是最多的,但战斗力是最强的,名将王忠嗣一度担任朔方节度使,在他的指挥下,朔方军成为西域诸国望而生畏的强大武装力量。唐朝中期名将,哥舒翰、高仙芝、封常青、郭子仪、李光明、普固怀恩,都是出身于朔方军。
“杀我们三个,用得着朔方军吗?”拔野古摇头。
天空中,北风呼啸,雪花乱舞,步云飞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而那些士兵们,却在寒风中纹丝不动。
火光下,站着一位身着明光甲的将军。
张兴向着那位将军抱拳施礼:“李将军,人犯带到!”
那姓李的将军面色黝黑,身材高大,手按佩剑,铁盔上长缨在寒风中飘舞,冲着张兴了头:“张先生辛苦”着,一摆手,身着步兵甲的士兵走了过去,从张兴身后,接管了步云飞三人。
那将军冲着张兴了声:“告辞。”转身而去。这队士兵押着步云飞三人,跟着将军,出了场院。
场院外,却是停着一排囚车,士兵们打开了一辆囚车,把步云飞三人推了进去。
姓李的将军跨上战马,士兵们押着囚车,冒着风雪,迤逦而去。
寒风刺骨,雪花飞舞,囚车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缓缓前行。
身着黑色步兵甲的士兵,举着火把,跟在囚车边。步云飞这才注意到,这个队伍里,大约有二十辆囚车,每个囚车里装着七八个人犯,总共有一百五十多名囚犯。
“这么多人一起杀头,倒也热闹!”拔野古粗声粗气地道。
房若虚擦掉了挂在眼角的冰棱,那是他的眼泪,发出一声长叹:“想我房若虚,自幼熟读经书,学贯古今,一心想着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却落得个如此下场,可怜我老母娇妻,还在千里之外倚门盼望我归去!罢了罢了,这都是命!”蹲在囚车一角,再不言语。
步云飞心头疑惑。如果那杜乾运要杀他们三人向杨国忠交差,就只能秘密.处决,岂能如此兴师动众,要是走漏了风声,那杜乾运岂不是要背上个欺上之罪!而且,冬季原本就不是处决人犯的季节,唐朝律法,秉承天人合一,所谓春生秋杀,夏盛冬收。这一百多死囚都集中在冬天行刑,这要是冲了国运,谁都担当不起!司天监的人绝对不能答应!
更何况,押送的人马,既不是京城禁军,也不是长安县衙的人,看这样子,明明就是边军!
想到边军,步云飞更是大惑不解。边军驻守在节度十镇,如果没有皇帝的诏书,是不能进京的,更不能参与京城地方行政,包括处决人犯这样的事,那等于是干预京城事务,往了,是越权,往大了,就是谋反!
天宝年间,掌握边军的节度使已经露出了做大的端倪,他们在自己的辖区内飞扬跋扈,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俨然就是一方土皇帝。但是,皇帝虽然年老,余威尚在,节度使们还不敢公然在京城冒大。
车队冒着风雪,沿着朱雀大街,一路向东。天寒地冻,街道上空无行人。只遇到一队巡夜的官军,拦住了车队,走在车队前面的将军与巡夜官军交涉几句,官军很快放行。
这让步云飞更是惊讶——边军竟然在长安城里畅通无阻!
难道,发生了宫廷政变?
可是,如果边军进城发动政变,长安城里早就应该是乱作一团。可现在看来,夜色中的长安,却是一片安宁,只有北风呼啸。
很快,车队来到了长安城东的延兴门。
此时,已是深夜子时,城门早已关闭。
然而,当车队抵达延兴门下时,城门却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城门洞里,挂着一派灯笼,把城门洞照的通亮。守门的武将和兵丁们,竟然列队站立在道路两旁,向车队行注目礼!
拔野古靠在囚车的木栅栏上,打起了酣,这个粗野汉子,根本就没把杀头当回事。
车队出了延兴门,向东走出大约二十里地,进入了一座集镇。
“大哥,不像是杀头啊!”房若虚也看出了端倪,凑在步云飞身边道:“这是到了杨柳浦。”
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房若虚头上挨了一鞭子,跟在囚车边的一个校尉厉声喝道:“噤声!”
房若虚捂着头,强忍疼痛,再也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