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云飞冷眼瞧着场子中央道:“看。”
“下次张兴再来找拔野古练拳,咱们借机冲出去!”
“你有把握?”
“至少有八成!”房若虚道:“这县衙里,就只有张兴算是个有本事的,其他人都是些酒囊饭袋。大哥你看,老三戴着脚镣,与张兴还能斗个平手。大哥你的柔剑之术也算是有些火候,我的剑术虽然不咋地,可猛地使将出来,也能吓住那些差役。到时候,只要老三挡住张兴,咱们趁机从那些差役手里夺刀,三下五除二,就可以冲出去!”
步云飞轻轻吐了一口气。
房若虚这个提议,听着倒也是可行,唐朝承平日就,别是监狱的牢子,就是号称皇上禁卫军的神策军,也都是一群酒囊饭袋,见了真刀枪,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步云飞三人要是身上没了镣铐,一旦动起手来,张兴一个人孤掌难鸣,三人冲出去的胜算极大。
“可老三是个死脑子!他不干!”房若虚道。
“哦?”
房若虚道:“他做人要讲义气!张兴去掉了他的手铐,是把他当自家兄弟,如果趁机越狱,张兴要担失职之罪!大哥你听听,这都是什么话!那张兴是官府里的差人,就是咱们对头,老三还替他着想!大哥,还是你去劝劝他,他听你的!”
在牢房里,拔野古都是戴着手铐脚镣枷锁,而步云飞和房若虚则是空着手,这也是张兴的好意。不过,每次切磋武艺的时候,张兴会把拔野古的枷锁手铐去掉,只留下脚镣。这是违规的,如果上面认起真来,张兴要担当失职之罪。
“怎么劝?”
“还能怎么劝!大哥,对朋友自然要讲义气,对敌人,这义气二字会害人的!大哥,难不成咱们要学宋襄公?”
步云飞摇摇头:“义气倒也罢了,只是,你太看张兴了!”
“这是何意?”
“张兴这家伙,仔细得很!根本就没给咱们留机会!”
房若虚抬头看了看场子中央,那张兴全神贯注与拔野古斗成一团,丝毫也没注意场子边上。
“不会吧!大哥,你看他样子,恨不能一口吞了老三,哪里顾得上咱们。”
步云飞冷笑:“你就没看出来吗?他每次和拔野古切磋的时候,周围的牢子都换了人,个个身强体壮,和平日里的牢子完全不是一类人。我估摸着,那些人都不是差役,而是他的徒弟!他们的衣服下面都藏着兵刃!不出意外的话,院墙后面还藏着弓弩手!你要想跑,只怕还没走出大院,就被万箭穿身!”
房若虚倒吸一口凉气,仔细看去,果然,在场院周围穿着皂隶制服的牢子,个个都不认识,而且,个个精气神十足,衣服下面鼓鼓囊囊,不用,不是刀就是剑!
“妈的,这狗日的张兴平日里假惺惺的,根本就没把咱们当朋友!”房若虚骂道。
“你把他当朋友了吗?”
“当然也没有。”房若虚悻悻道:“可是大哥,咱们在这大牢里呆了一个月了,虽是衣食无忧,可这么呆下去,总不是个办法。那杨国忠也是酸!要是拿住了刺客,就该放咱们走,要是没拿住,也该给咱们一个法,如此不闻不问,是啥意思!”
步云飞闭目不语。
“大哥,我觉得,根本就没有什么刺杀宰相的案子!是杜乾运那家伙跟咱们过不去!这家伙在咱们手里吃过亏!”
步云飞摇了摇头:“肯定有人跟咱们过不去!但不会是他!”
“何以见得!”
“我估摸着,刺杀杨国忠的案子,不管有没有,这一个月过去了,应该已经早就查清楚了!把咱们关在这里的,一定是另有其人,或者,另有目的。至于杜乾运,他不过是个受人指使的角色!”
“大哥,又有大角色盯上咱们了!是谁!”房若虚惊问。
“我怎么知道!”步云飞苦笑,他们三个不过是三个盲流,自从来到长安,却总是和大人物纠缠在一起,别人遇上大人物,都是好事,轮到他们三个却是尽是麻烦事!
一个衙役匆匆跑到了场子边:“张捕快,武大人有请!”
张兴大喝一声,与拔野古四掌相对,各退一步,分了开来:“拔野兄,今天就到这里,请拔野兄回牢房歇息。”
“好好!”拔野古朗声大笑:“明天此时,拔野古恭候张兄!”
张兴回头对众差役道:“天冷了,我看要下雪,给三位送三件棉衣,还有,晚上送些烧酒,给三位取暖。”
“是!”一个差役道:“只是,张先生,这棉衣和烧酒的钱……”
“去账房支取!”张兴着,匆匆而去。
房若虚低声道:“大哥,听见没有,张兴这些日子好酒好肉款待咱们,其实是县衙里出的钱!”
步云飞头。这就是,张兴对他们做的事,长安县令武文清都知道,甚至,完全有可能,张兴对他们如此款待,是受武文清之命!
场子上,牢子给拔野古戴上了手铐,穿上衣衫,拔野古拖着手铐脚镣,三步两步走到步云飞身边:“大哥,今天好爽快!”
步云飞笑了笑,站起身来,向牢房走去。
“就你爽快!”房若虚拉长了脸,跟上步云飞。
拔野古跟在两人后面,很是兴奋:“大哥二哥,今天我破了张兴的伏虎手……”
“有本事你破了这大牢!”
“二哥,话不能这么……”
三人笑笑,回到了牢房。
到了晚上,牢子果然送进来三件棉衣,一坛老酒,外加五斤狗肉,兄弟三人吃饱喝足,牢房里暖洋洋的。
一连三天,张兴都没有露面。
张兴不来切磋武艺,牢子就不敢放他们三人出去放风,步云飞和房若虚倒也没啥,反正天气寒冷,乐得呆在牢房里暖和。拔野古动不了手脚,憋得难受,整日在牢房里生闷气。
第四天,天上飘下了初冬的第一场大雪。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牢房外的场子,铺了足有一尺厚的积雪。拔野古整整一天都像个孩子似的,眼巴巴望着牢房外,可直到天黑,张兴也没来。
牢子送来了晚饭,却是极为丰盛,三盘牛肉,一桶米饭,外加一坛老酒。三人狼吞虎咽,把送来的酒饭吃了个干干净净。
牢门外,北风呼啸,雪花飞舞。寒风夹杂着雪花,刮进了牢房。
张兴带着一群兵丁,进了牢房。
张兴今日的装束与往日大不相同,头戴毡帽,身着步兵铁甲,腰间挂着朝天刀,铁甲上残留着雪花,不像是个捕快,倒像是一位行将出征的将军。身后的兵丁,也是盔贯甲,手持长矛。
拔野古一见张兴,从草堆上一轱辘跳了起来,手铐脚镣叮当作响,叫到:“张兴你个狗日的,总算来了,来来来,咱们大战三百合!”三天没和张兴比试拳脚,拔野古憋得难受。
张兴面无表情,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卷轴,双手摊开,借着火把的光亮,一字一句地读道:“步云飞、房若虚、拔野古,系江洋大盗,因见财起意,谋刺当朝首席宰相杨国忠大人,证据确凿,人犯供认不讳,虽谋刺未遂,然,步、房、拔三人皆穷凶恶极之徒,长安首善之地,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着长安县令武文清,即日正法,以儆效尤!怀化将军、神策军中郎将杜!年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