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云飞、拔野古、崔书全三人策马前行,但见道路两侧,古木参天,怪石林立,山峰直接云端,两旁山石之上,还残留着烟熏火燎的痕迹,那是一个月前大战留下来的。
崔书全啧啧惊叹:“大哥,小弟一直以为,那哥舒翰二十万大军,即便是伸着脖子让燕军砍,也要砍上个十天半个月,哪里会一战败北。到了此地,方才相信,那哥舒翰败得不冤!这里若是真有响马,两头落下滚木礌石,断了两头出路,再抛下硫磺硝石,咱们就成烧鸡了!”
“崔老弟也懂兵法了!”拔野古赞道。
“哪里哪里,小弟不过是随口说说,岂敢在大哥面前班门弄斧!”崔书全说道。
步云飞点头:“虽然是随口说说,但也是切中兵法。此处正是伏兵火攻的佳地!哥舒翰乃是百战宿将,岂能看不出其中凶险,却被崔乾佑得逞,说起来,不怪哥舒翰无能,也不是崔乾佑多智,这都是皇上昏庸!”
“皇帝如此昏聩,在马嵬坡上,大哥如何还要舍命救他?”拔野古闷声说道。
步云飞摇头叹息:“那咱们怎么办?投靠李亨还是安庆绪?”
崔书全说道:“七哥,大哥这是打落门牙肚里吞啊!不救皇上,咱们能怎么办?李亨和安庆绪,两边都是咱们的对头啊!”
拔野古也是恨恨说道:“李亨那狗东西想杀他老爹,安庆绪那狗东西已经杀了老爹。这两个狗东西,即便不是老子的对头,老子也要杀了他们!”
崔书全说道:“这陕郡地界上,如今乃是贼境,可以小弟看来,却仿佛是一方乐土,境内并无盗贼,反倒是一片太平景象。”
步云飞说道:“所以说,对于百姓而言,谁当皇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那个皇帝能管事就行!”
拔野古闷声说道:“大哥说的不差,李隆基当皇帝又怎么样,还不是害的百姓受苦!大哥,你心善,若是做了皇帝,必然不会让百姓受苦!”
“拔野古,你疯了,轻声!”崔书全吓得一个哆嗦,急忙回头张望。
“崔书全你怕个鸟,这鬼地方,连鬼都没有,老子就是喊破了嗓子,也没人听得见!”拔野古大刺刺说道。
崔书全松了口,咬牙说道:“七哥说的也有些道理,若是大哥做了皇帝,便不受那些鸟气了!”
四周林莽密布,只有一条小路在山林乱石中蜿蜒穿行。
三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走出二十多里地,前面出现了一座高十数丈的崖壁,崖壁直上云霄,却是平整如镜面,也不知是哪个年代,有人在崖壁上刻上“镜崖”两个大字,虽然年代久远,却依旧是清晰可辩。
道路在镜崖下转了个弯,向东南方向延伸,巨石后面,则是阴森森一片林莽。
步云飞勒住马缰,停了下来。
崔书全紧张起来:“大哥,此处莫非有埋伏?”
“埋伏倒不见得。”步云飞皱眉:“只是,此处有些蹊跷?”
“有何蹊跷?”拔野古问道。
“路上的车辙,到这里便断了!”步云飞说道。
崔书全、拔野古低头一看,果然,路面上有两道车辙,沿着道路蜿蜒曲折,到了镜崖旁,便是戛然而止。这一路上,三人一直就是沿着这两道车辙行路,崔书全拔野古两人只顾说话,没注意到路上的车辙。
崔书全说道:“大哥,以小弟看,这车辙是从隘口方向进来的,和咱们走的是同一个方向。”
拔野古闷声说道:“废话,大哥这一路上一直就盯着这车辙在走!还用你在这里自作聪明!”
崔书全叹道:“大哥连这点细微之处都不放过!”
步云飞笑道:“崔书全,你现在不大不小也是个将军了,行军打仗,须要处处留心!如今咱们三人,便是先锋使!先锋的任务,便是探查敌情,周围的一丝一毫都不可轻易放过,稍有异常,便要提高警惕,以防不测,否则,大队人马在后,岂不是要遭殃!”
“大哥教训的是,小弟以后一定小心!”
步云飞点头:“这两道车辙,是新的,车辙前后脚印也十分齐整,说明就在我们进入隘口前不久,便有一队人赶着一辆马车步行进入崤山小道。只要车辙一直前行,便说明前方平安无事!如今这车辙在这里断了……”
“他们被响马劫了!”崔书全急忙拔剑。
拔野古斥道:“崔书全你安静点!这路面上脚步齐整,并无打斗痕迹。”
崔书全松了一口气:“那怎么断了……我知道了,这镜崖后面,一定还有一条路!大哥,他们与咱们不同路,是向另外一条路走了。既然如此,咱们走咱们的。难不成没有车辙,咱们就不会走路了!。”
步云飞说道:“据我所知,崤山小道七十里,两旁并无其它道路,若是有路,哥舒翰岂能全军覆没!”
“大哥,管他有没有路,咱们只管走咱们的路。”崔书全说道。
“放屁!”拔野古喝道:“封常清、丁奎他们还跟在咱们后面,若是此处有些尴尬,他们来了,岂不是要吃亏!”
步云飞点头:“拔野古说的不错,身为先锋,要明察秋毫,否则,会误了大军!咱们过去看看!”
三人催马来到镜崖下,却见车辙在贴着崖壁向左转了个弯,正好与道路的走向相反,转向镜崖后面。
镜崖后面是一片旱苇,足有一人高,车辙到此为止。
旱苇丛浓密,在山风中如波浪般摇摆起伏。
三人下了马,将马拴在路旁小树上,然后步行踏入旱苇丛中。
苇丛极为繁茂,却是向两旁倒伏,显然是刚刚有人走过,地下隐隐有车轮压过的痕迹。
崔书全正要起步,步云飞一把拉住了他:“不能跟着他们走!”
“大哥你不是说跟着车辙走就平安无事吗?”崔书全不解。
拔野古斥道:“崔书全你个榆木脑袋,刚才在大路上跟着车辙走,自然无事,现在他们进了草丛里,天晓得那些人是去干什么!”
崔书全一吐舌头:“我知道了,他们弄不好是要在里面设伏杀人!大哥,怎么走?”
步云飞抬头看了看左右,却见西面是一道山梁,山梁上林荫森森,说道:“先上了那山梁!”
那山梁地势较高,可以俯瞰周围,到了山梁上,即便是遭遇埋伏,也可居高临下,居于不败之地。
三人掉头向西,来到山梁下,崔书全却是叫起苦来。
那山梁平地高出数丈,但见白岩森森,却是一座悬崖。崔书全是一公子哥出身,前些日子虽然也吃了些苦,可还从来没走过如此难行之路。
崔书全说道:“大哥,咱们还是换个地方走,这哪里爬的上去!”
拔野古也不答话,伸出猿臂,竟然如猿猴一般,贴着崖壁攀登而上,不一时,便上了山梁,拔出腰刀,砍了些藤蔓,缠在一起,放了下来。
步云飞抓起藤蔓,回头说道:“崔书全,你爬不上去就在这里呆着!”说着,也是攀援而上。
“大哥也忒小看兄弟了!”崔书全吐了口吐沫,也学着步云飞的样子,抓着藤蔓,使出吃奶的力气,爬了上去。
三人上了山梁,四面望去,却是看得真切,只见旱苇丛之中,被大车压出一条小道来,不是十分显眼,若是身在其中,反倒不容易看出来,反倒是在这山梁之上,居高临下,看得十分清楚。
那小道几乎是与山梁平行,也是一路向北,沿着山势向上而行。
三人顺着山梁,走出百步远,见那小路折向西,渐渐升高,向山梁靠拢过来,渐渐与山梁汇合到了一起。
“大哥,他们和咱们走的是同一个方向!”崔书全说道。
步云飞点点头。三人在树丛中猫腰穿行。
走出百十步,只见前面不远处,停着一辆囚车。
囚车车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囚车四周也是空荡荡的。
崔书全吐了口气:“大哥,不用看了,路上的车辙,便是这囚车了!一定是有人劫了囚车!”
拔野古点头:“我听说,孙孝哲那厮在长安城里,到处搜捕大唐官吏,要么杀了,要么便押送打破洛阳交给安庆绪。这囚车里的人,想来也是一个大唐的官。不知是哪路好汉,倒也有些血性,把他救走了!”
“管他哪路的,他们劫了囚车,自然不敢走大路,应该是逃进了山!”崔书全说道:“虚惊一场,大哥,咱们该回去了!”
忽听前面山谷中隐隐有人声传来。
“过去看看。”步云飞说着,拔腿向那山谷走去。
“大哥你也是多管闲事。”崔书全说道,却见步云飞和拔野古已然走出了十多步,无奈,只得快步跟上。
山谷中丛林密布,三人下了山谷,轻步潜行,走出十多步,但见林荫深处,一株百年老松下,立着一个身着囚服之人,那人身材壮硕,青眼短髯,虽然是身着囚服,却是十分威严。
一群顶盔掼甲的军卒,手持刀枪,围在那囚徒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