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在面面相觑,却听那姜封昂然道:“姜某倒有一个两全其美的计较:天威军乃是杨国忠所建,如今安禄山造反,天下大乱,天下人皆知,杨国忠乃是罪魁祸首!诸位在这灞上替杨国忠卖命,为天下人所不齿!况且,那杨国忠心胸狭窄,贪婪无度,诸位替他卖命,他反倒利用杜乾运盘剥诸位。以姜某所见,诸位不如各自散去,或回家务农,或投奔各路豪杰建功立业,也是一条出路,总比为杨国忠卖命强!”
众将士齐声高呼:“姜将军高见,我等遵命!”
就听一声吆喝,一万多天威军,弃营而去,瞬间就跑得只剩下一座空营。
姜封哈哈大笑,跳上战马,带着西府兵,扬长而去。
天威军将士,来自京城十二卫,原本都是十二卫的卫兵。所谓十二卫,乃是京城周围的府兵,自大唐立国以来,府兵是是父子相承的职业军人,也是唐朝的正规军,而现在的边军,也就是十大节度使手下的军队,从法律上讲,反倒属于“义从”,乃是地方杂牌军。府兵享受的待遇,远远高于节度使手下的杂牌军。
然而,天宝以来,在李林甫杨国忠两任宰相手里,府兵制日益败坏,相反,原本属于杂牌军的边军,日益成为大唐的主要军事力量。形成了内外倒挂的现象,世袭府兵不仅拿不到饷银,反倒还要缴纳粮饷。边军却是待遇优厚。所以,府兵,尤其是京城十二卫,心中原本就有怨气,尤其是对宰相杨国忠,怨气尤深。何况,安禄山造反,人人都知道,那是被杨国忠逼得,天下大乱的责任,应该由杨国忠承担,大家从心底里,就不愿意替杨国忠卖命。
杨国忠病急乱投医,召集十二卫府兵组成天威军,替他看门护院,原本应该体恤士卒,收拢人心。可他偏偏派来个只会捞钱的杜乾运,只顾盘剥士卒,天威军将士对其恨之入骨,只是害怕杨国忠,没人敢挑头闹事。
如今,姜封杀了“杜乾运”,大快人心,天威军没了主帅,大家正好一哄而散。
杜乾运穿着兵的号服,混在士卒之中,见军心已散,哪里还敢言语。他知道,到了这步田地,即便没有姜封,那些天威军士卒若是认出他来,也会把他乱刀砍死!这子脑子倒也转的快,不敢耽搁,低着头,混在军卒当中,逃出了军营,
到了这个时候,杜乾运才明白过来,他在灞上开窑烧炭赚钱,自以为得计,却早已把天威军将士得罪完了!
杜乾运逃进了树林中,却不敢跑远。虽然侥幸捡了一条命,让杨三做了替死鬼,可那姜封并未走远,若是再遇到他,只怕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况且,一个人胡打乱撞,就算碰不到姜封,若是被天威军的散兵认出来,他也活不成!
于是,杜乾运一头钻进雪堆里,把自己藏了起来,想先避一避风头,等晚上再做打算。
哪里想到,偏偏遇上个同样胡打乱撞的崔书全,把他从雪堆里惊了出来。
话,这杜乾运到了这步田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却也实诚,见到步云飞,一五一十,把事情的前后经过详述一遍,连他盘剥士卒的丑事,都是毫无保留和盘托出。
杜乾运罢,拔野古喝道:“你子把个军营当做商铺,落到这步田地,老子看你是活该!”
“拔野将军的是!杜某知罪!”杜乾运一脸的苦相。
晁用之皱眉道:“这事蹊跷。三天前,我等与姜封一起出了潼关。我看那姜封也是一条汉子,可是,如果那姜封只是江湖游侠,出于义愤,挺身而出斩杀天威军主将,却也是豪气。可他这次与我等一起进京,身负机密大事,岂能在路上随便惹事,而且,这事惹得还不,虽然杀错了人,却是把整整一个军的人马搅散了,天威军是杨国忠的嫡系,杨国忠岂肯善罢甘休?王思礼一向精于谋略,岂能用这种人办事?”
“晁用之所言有理。”步云飞头,问道:“杜乾运,姜封与你有仇?”
杜乾运摇头:“却也无仇,的在潼关,并未与那姜封打过交道。只是,天威军散后,的逃出军营,躲在雪堆里,偏巧,姜封带着人马出营,从雪堆旁经过,的隐约听到,那姜封哈哈大笑,是王思礼将军大事成矣!”
“大事成矣?什么意思?”拔野古问道:“王思礼的大事,就是……”
步云飞使了个眼色,拔野古急忙打住。
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姜封前往长安,就是与步云飞一道,刺杀杨国忠,这才是头等大事!而现在,杨国忠还在长安城里逍遥,姜封却是冒然出手,闯进天威军军营,杀了天威军主将,散了天威军,而姜封却是口称“大事成矣”,这不合情理。
除非,姜封此番进京,另有目的!
“我看,王思礼的大事,不是那件事!杀杜乾运,才是他的大事!”晁用之道。
“可他为什么要杀杜乾运?杜乾运不过是个酒囊饭袋!”拔野古问道。
步云飞心头一沉,一个念头涌上心头,沉声道:“不好!赶紧走!”
“杜乾佑怎么办?”拔野古问道。
“带上!”步云飞着,翻身上马。
拔野古把杜乾佑捆成个粽子,扔上马背,自己翻身上马,一手拉住马缰,一手掐住杜乾佑的后颈,喝道:“老实,要不然老子拧断你的脖子!”
拔野古的虎口如铁钳一般,杜乾佑做声不得,慌忙头。
四人催动战马,向辕门疾驰而去。
军营中早已是空无一人,四人策马狂奔,穿过两道营垒,远远看见辕门,忽听一声呐喊,辕门外烟尘阵阵,马蹄声急。
步云飞一把带住马缰,战马一声长啸,停了下来。
晁用之道:“大哥,是骑兵,至少五百骑!骑兵背后,还有一千步兵!”听风观气,乃是晁用之的强项,他从战马的嘶鸣和士卒的呐喊声中,听出了对方的兵力。
“向北!”步云飞喝道。
四人拨转马头,向北疾驰,刚刚跑出数十步,就听北方呐喊声起,似有千军万马齐声高呼:“不要走了叛将步云飞!”
“五百刀牌手,三百钩镰枪。堵住了北门!”晁用之叫道。
步云飞也不答话,拨转马头,向西奔去,晁用之、拔野古、崔书全紧跟其后。
还没跑到西门前,远远看见望楼上的乌鸦,腾空而起。
晁用之叫道:“北门方向和东门方向,各有骑兵三百骑,刀牌手八百百,弓箭手一百!东北两门都去不得了!”
“东北方呢!”步云飞喝道。
晁用之凝神定气,听了听:“东北方尚无人马!”
“向东北方!”步云飞喝道。
四人拨转马头,向东北方狂奔而去。
就听四面八方,喊杀震天,无数兵马从四门冲进大营。喊杀声、马蹄声,声震云霄。唯独东北方向,并无兵马呐喊。
步云飞一马当先,刚刚冲过一道营垒,就听背后一声呐喊,五百金甲骑兵从背后追了上来,为首一员战将,手持金背大刀,耀武扬威,高声呼喝:“杨大人有令,斩获叛将步云飞首级,封侯,赏银万两!”
与此同时,左右两侧,闪出无数刀牌手、钩镰枪手,排成枪阵,向步云飞四人冲杀过来。
“他们是神策军!”晁用之叫道:“大哥,咱们中了杨国忠的奸计!”
步云飞骑在马背上,边跑边:“大家听我号令,一起掉头向南,合力从辕门冲出去!”
拔野古跟在步云飞身边,道:“大哥,西北方向空虚,正好突围,却又如何要回头!”
步云飞喝道:“神策军是故意把咱们往西北赶,那是营中绝地!”
晁用之抬头一看,一声惊呼:“大哥所言不错,西北方是兑位,去不得!”
唐军下营法,军营虽然不是战阵,但为防敌军劫营,除四周设有堑壕栅栏外,营中还依照战阵原则,设置机关陷阱。天威军军营,设于灞河之畔,东北方乃是灞河回湾,于是军营依照地势,按照八卦阵的阵法,在东北方卖了一个破绽,其实,是一个陷阱,一旦敌军突入营中,便可利用地形,诱使敌军向东北方的兑位移动,从而一举将敌军困死在回湾里。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高深的阵法,只是书本上现成的东西。而且,天威军也不是什么久经沙场的精兵,杜乾佑也不过是依葫芦画瓢,所以,兑位陷阱布设的并不隐秘,稍稍懂行的人呢,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步云飞刚进军营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只是,天威军已然散去,这里是一座空营,步云飞看在眼里,也没放在心上。
神策军冲进军营的时候,步云飞就发现,他们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偏偏只留下西北方的兑位,没有任何动静,很明显,这是故意留出一个破绽,迫使步云飞四人冲上河湾绝地。
到了那里,前有灞河拦路,河湾上淤泥松软,四人战马陷入其中,动弹不得,神策军只要一顿乱箭,就可将步云飞四人射成刺猬。
崔书全气喘吁吁:“可是,那神策军是有备而来,辕门必然有重兵把手!如何冲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