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秦穿着白色短襦,粉红披帛,下著水绿色长裙,如同出水芙蓉一般,淡雅清新,与一身大红的仇阿卿,一淡一浓,一个淡如芙蓉,一个艳如桃花,交相辉映,光彩照人。
步云飞见到秦,心头却是愈发绝望。
他早就知道,一旦仇阿卿翻脸,秦一定不会坐视不管,可她这个时候出来,事情只会越来越糟。那仇阿卿之所以揪着步云飞不放,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妒忌秦,秦出面情,更是打翻了醋瓶子!
果然,仇阿卿微微一笑:“妹妹来得正好,这个步云飞装病,藐视我姐妹二人,本公主正要教训教训他,给咱们姐妹出口气。妹妹只要在一旁看着就行了,姐姐自有主张!来人,把步云飞痛责四十针钳!”
秦一出现,仇阿卿就追加了二十针钳!
秦走到仇阿卿面前,款款下拜:“姐姐,步云飞固然有罪,可现在打不得他!”
仇阿卿依旧是满面笑容,只是这笑容中透着蛮横:“本公主为什么打不得他!这个地方,本公主了算!谁也别想护着他!”
秦从容道:“妹不是要护着他。昨天晚上,常山太守府来人,太守母亲大人后天办六十大寿,要打一对铁烛台,常山城里没有好的铁匠,听咱们陪嫁中有上好的铁匠,来求咱们借用一位。这件事,马大人也答应了。现在,太守府里的人已经来了,等着带人走。我已经告诉来人,陪嫁里最好的铁匠就是步云飞,他会打护蜜铁!”
仇阿卿冷笑:“陪嫁里的铁匠多得是,哪里就轮的上步云飞!妹妹,这个地方我做主,来人,告诉太守府上的人,步云飞不能去!秦,别忘了你的身份,这里根本就轮不到你话!”
秦却是昂然道:“姐姐!这一路上,妹都听姐姐的,只有这件事,还请姐姐见谅,妹已经当着太守府的人出了口,不能收回!妹给姐姐跪下了,姐姐要是不答应,妹就不起来!”
秦着,跪倒在仇阿卿面前。
秦性情温顺,这一路上,对仇阿卿都是俯首听命,从不敢违逆半句,今天,为了步云飞,秦也是豁出去了!
钱恩铭也跟着秦跪了下去:“金瑶公主,既然有银瑶公主求情,就请金瑶公主饶过他这一回。”
两旁的侍女也跟着钱恩铭跪倒在仇阿卿面前,齐声为步云飞求情。
那仇阿卿一路上飞扬跋扈,这些内监宫女们早就对她不满。秦性情贤淑,对下人很是亲近,大家心里都向着秦,平日里,眼见仇阿卿欺负秦,大家心里都很是不以为然。只是,秦凡事隐忍,从来不与仇阿卿发生正面冲突,大家也就不好什么,如今,秦敢于当面撞仇阿卿,这些内监宫女们顺势站在了秦一边。
内监宫女跪了一大片,仇阿卿心头着慌。
仇阿卿心里也清楚,她这个公主,其实是假的,与皇家八竿子打不着,没有实质性的权威。况且,就算她是真公主,这一路上千里迢迢,还得仰仗身边这些人,尤其是今后去了番邦,嫁给了契丹王,更需要这些人给她撑腰。要是犯了众怒,成了孤家寡人,今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仇阿卿只得伸了个懒腰:“也罢,既然大家都替他求情,这四十针钳就暂且寄下!步云飞,你去太守府上做事仔细,要是出了纰漏,本公主老账新账一起算!”
步云飞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慌忙道:“公主放心,步某一定尽心!”
“本公主乏了,要去躺一会儿!”仇阿卿一扭腰身,走进了堂屋。
跪在地上的钱恩铭和侍女们急忙站起身来,跟着仇阿卿走了进去。
屋檐下,只剩下银瑶公主秦。
步云飞向着秦俯身施礼:“多谢银瑶公主出手相救。”
秦微微头:“步云飞,太守府的人在后堂厢房等你,你随我来。”
步云飞回头看了看身边的范阳兵,两个范阳兵道:“既然是银瑶公主有事,步先生请便。”
步云飞跟着秦,沿着长廊,绕过堂屋,走进了后院。
后院是一个后花园,数座白雪覆盖的假山,几株挂着冰挂的老树,一条路在假山树丛中蜿蜒,很是清雅。
步云飞望着秦瘦婀娜的背影,心中感慨,四望无人,低声道:“丑丫头,步某多谢了!”
秦的肩头微微抖动,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
步云飞心头一阵难过,他知道,秦的眼圈一定是红了。
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却能够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男人仗义出手,步云飞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惭愧!
转过一座假山,前面出现了一座精致的平房,秦停了下来,却仍然没有回头,她是怕步云飞见到她红肿的眼睛。
“太守府的人就在前面的厢房里等你,你快去吧。”秦道。
“是!”步云飞不敢停留,厢房前面,几个侍女正在向这边张望。
步云飞抬步要走,秦突然道:“步先生,你去了太守府,想个办法逃走,千万不要再回来了!要是回来,仇阿卿不会放过你的!”
步云飞顿时呆在了当场。
秦这是在向他告别!
本来,步云飞听有机会离开驿馆前往太守府,就打定主意,借着这个机会逃跑。
这是最后的机会,也是最好的机会!
马燧不在驿馆。太守府里的人,并不清楚他的根底,对他不会有什么戒心。等见到了太守府的人,步云飞就借口缺帮手,让太守府的人把房若虚和拔野古也借了去,兄弟三人只要出了驿馆,凡事就好办了。
可是,秦如此一,步云飞却改了主意。
秦不知道,对步云飞威胁最大的,不是仇阿卿,而是马燧!仇阿卿最多就是让步云飞吃些皮肉之苦,而马燧却能要了步云飞的命!
她只是不忍眼见仇阿卿欺负步云飞。
而现在,步云飞宁可冒着杀头的危险,也要留在秦的身边!
他知道,秦最希望的是,他能留下来,陪着她去番邦!
如果坐视秦孤苦伶仃一个人远走他乡,他步云飞就不是男人!
“丑丫头在这里,我干嘛要逃走!”步云飞笑道。
秦急急道:“仇阿卿她心胸狭窄……”
步云飞眨了眨眼:“放心,一个仇阿卿奈何不得我步云飞!我不仅会回来,还会一路去番邦,给丑丫头保驾护航!”
秦的眼睛里,露出异样的光芒,红彤彤的脸庞,在冬日的阳光下,发出夺目的光彩。
……
太守府来的是一位姓曹的司户参军,品级正九品下,比步云飞的品级矮半级,不过,这个曹参军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而步云飞的行军录事官职,来路有些不正。所以,步云飞在曹参军面前,一也不敢托大。
这些天,公主车驾停留在常山城,常山太守颜杲卿极力奉迎,一切饮食住行照顾得十分周到,而颜杲卿又是安禄山的亲信,所以,昨天,颜杲卿提出要借用一位铁匠,马燧自然一口答应。今天一大早,马燧有事离开了驿馆,临行前,马燧把这事禀告了两位公主,从陪嫁奴隶中选一位得力的铁匠去太守府。从法理上讲,陪嫁奴隶都是公主的私人用品,要借人,还得公主恳首。
这本是一件事,金瑶公主仇阿卿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吩咐下人随便找一位铁匠交给太守府的人就行了。秦有心想帮步云飞逃跑,就把这事暗暗记在心里。早上,曹参军来的时候,秦专门去见了曹参军,向他推荐了步云飞。那曹参军原本只想找一个陪嫁奴隶,没想到秦推荐了一个录事,有些犹豫,后来听秦,步云飞会锻造护蜜铁,大喜过望,一口答应下来。
秦并不知道步云飞因为犯了什么事变成了行军录事大人,也不知道步云飞与马燧之间的生死结。秦这么做,只是想帮着步云飞逃脱仇阿卿的辣手针钳,却没想到,给了步云飞一个逃脱马遂的机会!
当然,步云飞为了秦,反倒打消了逃跑的念头。既然不打算逃走,步云飞也就没去招呼房若虚和拔野古。
步云飞跟着曹参军,出了驿馆,沿着驿馆前的大街,向南而行。
常山城果然是洛阳以东第一大郡,大街上南来北往的人流摩肩擦背,两旁的建筑栋比鳞次,依次排列着各式店铺,店铺前旗旌招展,店铺内琳琅满目,十分齐整。
走着走着,步云飞发现眼前的景象很是眼熟。这才想起,五天前,弟兄四人逃出驿馆,走的也是这条路。
步云飞急忙问道:“曹参军,我听,太守府在城东,怎么往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