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秦孤苦伶仃,受人白眼,如果步云飞能跟随在公主銮驾旁,秦身边总算是有个人能帮扶一把,秦求之不得。
可秦随即意识到,仇阿卿把步云飞留在銮驾旁,不是让他跟随秦,而是跟着她仇阿卿,而且,看这架势,她是要进一步对步云飞实施“调教”!
那仇阿卿性情偏执,今天晚上毒打了步云飞一顿,暂时消了一口气,可她并不满足。她这是要步云飞跟在身边,随时消遣!
从常山到范阳,还有数百里之遥,这要是一路消遣下去,只怕步云飞走不到范阳,就会被仇阿卿“调教”得死去活来了!
秦心头忧虑,却是拗不过仇阿卿,只得含泪头。
两位公主回房歇息。
因为金瑶公主仇阿卿开了金口,要步云飞随车护驾,所以,兵丁们没把步云飞送回陪嫁奴隶们住的四合院,而是抬到了马燧的房间。
马燧的房间就在后院门楼下。房间里一张大炕,炕上摆着桌,把大炕隔成两边。马燧和步云飞屁股上被板子加针钳打得稀烂,两人只得趴在炕上喘息。
有兵丁给二人上了金疮药,过了良久,两人才慢慢缓过劲来。
“步先生受苦了!”马燧趴在炕头上,一句话出口,牵动屁股和大腿上的伤口,痛得“刺溜”一声。
“哪里哪里,都是托马大人的福!”步云飞没好气地道:“马大人敢作敢当,卑职敬佩得很!”
步云飞这话,倒是真心。大唐承平日旧,开国元勋们的豪气早已荡然无存,官场里暮气沉沉,当官的盛气凌人,可遇上事,个个都是脚底抹油,没几个有担当的,更没人会主动去替别人挨板子。马燧今天的表现,在大唐官吏中,不是绝无仅有,却也是凤毛麟角,令步云飞刮目相看。
“也没啥值得敬佩的。”马燧鼻子一哼:“要不是因为那事,你就是被乱棒打死,也不关我马某的事!”
“马大人光明磊落!”步云飞一阵苦笑,屁股上钻心地痛。马燧虽然狡猾,却也不虚伪,他这是明白告诉步云飞,他替步云飞挨打,是为了刺杀安禄山的大计。
“步先生,你可别让我这顿板子白挨了。”马燧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步云飞叹道。
“既然公主要步先生随驾,从现在开始,你就跟在马某的身边!”马遂道:“你那两个兄弟,我看,也别走了,就一起去范阳吧,不过,他们只能以陪嫁的身份,呆在后队,步先生没事,就不要与他们在一起,免得他们聒噪个不停,你可明白?”
“悉听尊便!”
今天晚上这事,步云飞虽然涉险过关,但马遂已经起了疑心。房若虚和拔野古二人去而复返,马遂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否知道刺杀安禄山的计划,但为了防患于未然,决不会再放他们走。仇阿卿要步云飞随驾,马遂顺势把步云飞留在身边,同时,把房若虚和拔野古羁縻在陪嫁队伍中,把这三人分而治之。如此一来,步云飞身边没人,翻不起大浪来。
步云飞暗叹,那马遂果然是精明到了极!刚刚挨了打,脑子一也没乱,几句话下来,就把步云飞兄弟三人处置得天衣无缝。
步云飞知道,从现在开始,一直到范阳,想要逃跑,肯定是不可能了!以马燧的精明,绝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到了范阳,就更加身不由己了!
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
公主车驾原定第二天启程,因为马燧和步云飞挨了公主的国法伽家法,屁股开了花,伤势沉重,卧炕不起,马燧只好宣布,公主车驾在常山休整五天。
那些扈从的范阳兵们在花魁坊尝到了甜头,听还能再呆上五天,个个欢呼雀跃,感谢马大人体恤下情。马燧心头苦笑,那些渔阳兵们是托了步云飞的福。
第二天一大早,房若虚、拔野古、宋武杨三人听步云飞挨了打,前来探视。却被马遂派出的渔阳兵拦在了外面,不准靠近后院半步。
范阳兵的理由也很充分,后院是公主起居之地,就如同是皇宫一般,外人当然不得进入。
拔野古心头焦躁,鼓噪起来,就要往里冲,倒是房若虚知道好歹,这公主銮驾,非同一般,不可乱来,况且,步云飞还在里面,若是闹出事来,第一个倒霉就是步云飞!房若虚按住拔野古,与范阳兵好言恳请。
最后,倒是内监钱恩铭听见门外吵闹,出来相见,一番交涉后,同意房若虚一人进入探视!
房若虚跟着钱恩铭进了后院,见步云飞和马遂二人趴在炕上,动弹不得。房若虚见步云飞伤势虽然沉重,却也并无大碍,放下心来,因为马遂就在旁边,却也不敢多。
步云飞知道马遂已经做了安排,房若虚和拔野古一旦落到他手心里,就别想脱身。所以,只得顺水推舟,交代他二人留在陪嫁队伍里,一同前往范阳。房若虚唯唯听命,叹息而去。
房若虚离了后院,见到拔野古和宋武杨,把步云飞的情况了。拔野古听步云飞伤势不轻,气得暴跳,便要去找公主评理。
那拔野古评理,向来不是用嘴巴,而是用拳头,所以,拔野古暴跳起来,把房若虚吓出一身冷汗来,急忙喝止。昨天晚上,弟兄们算是捡了一条命。如今,大哥在后院里,等于是成了马遂手中的人质,要是拔野古再闹出事来,大家的脑袋都得搬家,所以,房若虚寸步不离,把拔野古看得紧紧的。
房若虚探视过步云飞,就带着拔野古上街,去替公主上香,谎话还得继续往下编。房若虚也知道,步云飞身上受伤,在常山是逃不成了,只得心翼翼和拔野古呆在四合院里。
马燧和步云飞两人屁股大腿上着伤,行走不便,只得窝在炕头上,吃喝拉撒都有下人伺候着,倒也是享福。
只是那马遂为人倨傲,对步云飞总是不冷不热的,步云飞知道,马遂虽然只是个的行军参军,但此人胸中颇有才华,一般有才的人,都有些恃才傲物,步云飞却也不怪,况且,自己的命还攥在马遂手里,没事也懒得去招惹他,两人却也是相安无事。
那马遂也是穷极无聊,找人要了一副围棋,摆在方桌上,黑白二字展开,步云飞见马遂要找他下棋,心中暗乐,在二十一世纪,步云飞的围棋水平不算高,但也有个业余三段的水准,一般人不是他的对手,关键是,围棋发展了上千年,到了二十一世纪,棋路已经研究透了,尤其是各类定式,那都是大浪淘沙筛选出来的最佳棋路,二十一世纪随便一个普通业余初段的棋手,都是背熟了定式,一旦施展出来,即便马遂是唐代尖棋手,都要头痛。
步云飞平日里爱好围棋,如今闲的无聊,看见围棋,更是心痒难耐,搓搓手,跃跃欲试。
却见马遂摆好了棋盘,并不理睬步云飞,一个人趴在放桌上摆弄黑白棋子,嘴里念念有词,好像身边根本就没有人一般。
步云飞见马遂不理睬他,腆着脸皮道:“马大人,这黑白二子须有两人对弈……”
马遂斜了步云飞一眼,却是一声冷笑:“马某的黑白二子,向来是一个人对弈!”罢,继续埋头盯着棋盘,把个步云飞当空气。
马遂如此倨傲,步云飞心头有气,却也不敢撞,只得侧着身子躺下,背对着马遂,蒙头大睡。
良久,耳边落子声响,步云飞心痒难耐,只得转过身来,偷眼一看,只见马遂两眼死死盯着棋盘,眉头紧皱,一脸的苦相。
再一看棋盘,却是毫无章法。棋盘中央一大团黑棋,密密麻麻,而白棋围在黑棋四周,却是七零八落,最为可笑的是,边角处却是空荡荡的,只有几枚白字零落散步在边角处。
步云飞大为诧异,那马遂也是个读书人,正所谓琴棋书画,乃是读书人的基本素质,一个读书人,就算是个围棋俗手,也不至于如此低下,连最基本的原则都不讲。围棋的胜负,不是杀伐,而是围地,而马遂这盘棋,黑白双方摆出的阵势,却完全是相互攻杀,完全不顾及地盘。
正在诧异,只见马遂将一枚白字,摆在了左下角处,正好做成一个丁字隅形。
步云飞摇头叹息:“损目了!”
马遂斜了步云飞一眼:“你能看懂?”
“略知一二?”步云飞笑道,起围棋,高手不敢,但也不是俗手。
马遂却是一声冷笑,自顾举手落子,根本不理睬步云飞的提示。这一次,在右上角,落下一颗黑棋,却是一枚孤子,正好落在了白棋的空挡中。
“马大人,征子不利。”步云飞急忙道。
那枚右上角的黑子,唯一可以解释的是,为中央腹地边缘两颗突出的黑子做征子,可那枚征子却有明显的错误,线路刚好差一步。看来,马遂看花了眼。
马遂却是一声冷笑:“虎居于中,张翼而争。蛇居两端,向敌而蟠!”
马遂话音一落,步云飞定睛一看棋盘,一吐舌头,再也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