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不过五天,就发生了十余次余震。
宋繁从起初的慌张到后面已经处变不惊了。
陆延可以从床上坐起来了,但还是无法下地行走。
他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揉了揉自己受伤的腿,“再躺下去我估计都要忘记怎么走路了。”
周源想笑又笑不出来,他这些天没少在外面逛,看了太多太多生死之事。
宋繁抱着两箱绷带跟着几个志愿者往陆延他们所在的救援区去,这边的病患情况和他那边几乎没什么差别。
把箱子放在指定位置,宋繁在救援区里四处晃悠。
走到一个帐篷门口时,他差点和一个端着尿盆的阿姨撞个满怀。
那阿姨侧身躲过,松了口气说:“哎哟,幸好没弄到你身上,没事吧?”
宋繁牵强地一笑,示意自己没事。
等阿姨走远了,陆延深吸一口气往里走。
每一张床都有简易的白布隔着,宋繁一个一个看过去,终于在拉开正对帐篷大门的帘子后看到了陆延。
宋繁差点就哭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陆延一遍,傻乎乎地说:“幸好我姐没来,不然看到你这个样子她又该哭了。”
陆延一下子就抓到了关键,“棠棠哭了?”
“是啊,”宋繁坐在陆延床边,“要不是我们拦着,她地震那天就该跑来临城了。”
陆延盯着宋繁,问:“你怎么来了?”
宋繁摸了摸脑袋,有些心虚的说:“我报了学校的志愿者,瞒着家里人跑来的。”
陆延和周源都皱起眉,非常不赞同他的做法。
宋繁赶忙起身,指着外面,“看到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我还有事儿要做,空了再来看你们。”
不等陆延他们开口,宋繁起身就往外跑。
跑到门口又差点和洗了尿盆回来的阿姨撞着,那阿姨摇摇头,滴咕道:“年轻人怎么这么冒冒失失的哦!”
而宋繁也确实有事儿要做,他们今天要去一所中学协助救援人员进行第四次搜救工作。
昔日的学校已经完全变成了水泥块,杂乱无章地重叠在一起。
陆延拿着担架,跟在一队救援人员身后。
搜救犬这里嗅嗅那里嗅嗅,突然趴在一块水泥板前不动了。
救援人员停下脚步,比了个手势。
大家拿出工具,开始小心翼翼地处理面前的水泥块。
宋繁不懂搜救,紧张地站在一旁看着。
救援人员用钢筋棍撬开了一个小洞,打开手电筒向下照,还喊了几声,“听到到吗?有人吗?”
回答他的只有空旷的回音和无尽的黑暗。
没有办法,他们只能掀开上面的水泥板,一点一点向下搜寻。
过了很久,下去的那个救援人员说:“找到了,有两个孩子!”
宋繁一听,转身朝外面的志愿者呼喊,让他们再拿一个担架进来。
最先被救出来的学生整个人都是血淋淋的,宋繁咬着牙摊开担架。
学生躺在担架上,手紧握成拳。
宋繁注意到他手里似乎有像塑料袋的东西,他蹲下想要掰开他的手。
可他的劲儿非常大,宋繁使了吃奶的力气都没能掰开,还是救援队的帮宋繁拿出来的。
这学生手里握的确实是个塑料袋,宋繁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
“亲爱的爸爸妈妈,假如你们看到这封信就表示我已经获救了。但,我大概已经没有了继续做您孩子的缘分。请你们不要伤心不要难过,能和你们相处十四年我已经很开心了。未来的日子,请你们带着我的这份,快乐幸福地生活下去吧。”
落款人有两个,名字写的凌乱却又坚定。
宋繁眼前一片模湖,他很难想象在身上压着那么多水泥块的情况下,还能咬牙写下这封信用塑料袋装上,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
两个孩子被抬出去,宋繁面对还没有找到自己孩子的家长,哑着嗓子问:“请问,你们谁是王家希和罗凯望的家长?”
人群中慢慢走出四个人,宋繁把那张纸郑重地交给他们。
其中一个文弱的女人读了出来,越是读到后面,越是泣不成声。
他们齐齐看向担架上的两个孩子,一下子跪在地上。这是他们的孩子,是他们的命啊!
救援队脸上全是脏污,等专门处理尸体的工作人员来了后,他们又投入到了搜救工作中。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只有有希望,他们就要让这些被掩埋在废墟下的人回到家人面前。
宋繁兀自站在原地,老师一直跟他们谈梦想谈希望,他从来都很迷茫。可现在,他完全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中央领导人也到了灾区,慰问灾区人民,请他们一定要坚强,政府一定会尽全力救援以及帮助他们重建家园。
临城的通讯网也终于被修好,大家终于可以和家人联系了。
只是人流量太多,担心造成服务器拥堵,就制定了分批打电话的计划。
陆延并不着急,他已经等了这么久了,不在乎再等一会儿。相信在M城的江棠梨也是这样认为的。
江棠梨确实是这样想的,新闻里播送了临城通讯恢复正常的消息后,她就开始做自己的事,她知道陆延一定会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的。
晚上,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一家人守在电话前,就连梁玉英也在宋家来了。江棠梨顶着他们期冀的目光,拿起了听筒。
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江棠梨险些鼻酸。
她捏着电话线,轻轻的应了一声。
“抱歉,让你担心了这么久。我没事儿,就是受了一点小伤,回来让你检查好不好?”
“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期末考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每一句都是关心她的话,江棠梨终于忍不住哽咽道:“我很好,我们都很好。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你别操心我了。”
陆延低声哄她,“棠棠别哭了,你一哭我恨不得立马回到你身边,医生不会放我走的。”
江棠梨破涕为笑,骂了句“假惺惺”就问起了宋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