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陆延才慢慢醒过来。
刚醒来他脑子还是一片混乱,周源吊着一只胳膊凑上前,“延哥,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陆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全身都没有力气。他试着动了动腿,腿上的疼痛让他意识回笼。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周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跟着陆延这几年,他哪里见过陆延这样脆弱的时候?
他替陆延掖了掖被角,“延哥,医生说你需要静养,估计得十来天才能下床。”
“临城怎么样了?”
“不太好,大部分建筑都需要重建。”周源叹了口气。
陆延挂着点滴的手动了动,“棠棠他们联系上了吗?”
周源摇头,把外面的情况跟他仔细说了说。
陆延闭上眼睛,他的棠棠应该很担心他,奶奶能不能承受得住?
废墟面前,一个年轻女人跪在地上,双手鲜血淋漓。
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拦着她,让她不要靠近废墟,很危险。
女人面无表情,挣扎着要往废墟上面扑,“你们放手,我要去找我女儿。”
工作人员一脸不忍,手还仅仅拽着她,“救援人员和搜救犬会救她的。你想想,万一你出了什么事,你女儿怎么办?”
女人甩开工作人员的手,跪坐在地上。她不再去翻废墟,就那么呆呆地望着。
医护人员给她处理伤口她也像是毫无所觉,身体上的疼痛哪里比得上心里的痛?
一个小时,三个小时,五个小时过去了……
救援队终于传来喊声,他们找到了一个呼吸微弱的女童。
女人一下子站起来,却因为长时间跪坐着腿麻了,一个趔趄又倒了下去。
她咬牙撑着地面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向救援人员。
担架上放着一个双眼紧闭的女童,她额角全是血迹。
女人呼吸一窒,呜咽着朝女童伸出手,又担心她身上有伤口,只能轻轻抚摸,确认她还在自己身边。
救援人员说:“那个墙体已经完全塌陷了,在底下形成一个很小的三角。你女儿很瘦,刚好就卡在里面。真是万幸。”
女人谢过他们,视线紧紧跟随女童。
透过挂起的帐篷门帘,陆延看到了担架上的女童,他估摸着那孩子只有三四岁吧。
——
江棠梨每天关注着新闻,希望能从上面看到陆延的身影。
新闻每天都更新着死亡人数,听的苏好无声落泪。
江棠梨没事就叠千纸鹤,希望陆延他们平安无事。
救援物资到了临时救援区,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一箱一箱的往下搬。
周源出来给陆延打饭,刚好看到这一幕。
他的目光在每一辆货车上划过,看到中间那辆车时,脸上露出了这几天来唯一的笑容。
周源端着饭走进帐篷,“延哥,外面来了好几辆物资车,其中就有嫂子的。”
陆延嘴角翘起,他的棠棠总是用自己的方式陪着他。
M城离临城最近,学校组织学生加入志愿者的队伍,出发前往临城。
宋繁向老师递交了申请书,这是他瞒着家人做的决定。
他想去找陆延,更想去帮助灾区人民。
他们都是他的同胞,他没有办法静心坐在教室里读书。
下午,M城各校志愿者统一出发。
晚上,离宋繁下课时间都过很久了,宋繁还没有回家。
苏好有些担心,干脆打去宋繁好友家里询问。
好友的妈妈接起电话,听她问就说:“你不知道啊?他们参加志愿者去临城帮忙了,这会儿都到了好久了吧!”
苏好挂断电话,又气又急,“这个兔崽子!一声不坑地就跑去临城了!”
江棠梨听完,沉默地上楼。
她点开手表,问011:“为什么会有地震?上辈子不是没有吗?”
“是不是因为我改变了太多人命运发生的?”
011:“您多虑了,地震是上辈子就有的。可能您自己忘了吧,这跟您改变他人命运没有关系,您放心。”
这些话在江棠梨听来就是敷衍,她有些生气,“所以呢?所以你们为什么要选中我,为什么要我来承受这一切,我分明可以一死了之的。”
011被江棠梨的怒气吓了一跳,系统重组了好一会儿才说:“即便是科学,也有无法解释的领域。事已成定局,您只能试着接受。”
江棠梨胡乱地把手表从手腕上取下来扔在地上,抱着枕头靠着床边坐下。
外面的月亮一点儿也不圆,一点儿也不亮。
明明今天是元旦节,她却感觉自己比什么时候都要失落无助。
志愿者到达临城后,就被分去了各个临时救援区,
宋繁他们学校被分到陆延所在救援区附近的一个区域。
宋繁一边听老师讲注意事项,一边观察着周围,他想看看能不能在这里找到陆延。
为此,他还主动承担起给每一个帐篷分发棉被的任务。
一直忙到半夜,宋繁才发完。让他遗憾的是,他并没有看到陆延的身影。
带着疲惫和不安,宋繁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宋繁是被哭声吵醒的。
他揉着眼睛去了隔壁的帐篷,就看见一个老太太趴在床边,握着老伴儿的手老泪纵横。
宋繁慢慢走上前,发现床上的老人双眼紧闭,似乎已经没有了生气。
他脚步一滞,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人的死亡。
宋繁转身往外跑,撑着腿弯腰干呕起来。
他并不是觉得恶心,只是……只是太让他难过了。
没一会儿,就有人抬着担架过来,担架上还有一个很长的黑色袋子。
宋繁愣愣地盯着,原本躺在床上的老人被装进袋子,老太太跟着担架走。
要送去哪里,宋繁心里隐约有些数了。
一个救援人员走到他身边,勾住他肩膀使劲捏了捏,“别怕,多待几天就习惯了。人总是要死的,我们无法避免。”
“小伙子,振作起来,还有很多人需要你的帮助。”
宋繁揉了揉眼睛,郑重地点头。
救援人员向他挥了挥手,转身眼里却满是悲怜。
怎么能习惯呢?全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