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上的酸麻让弯刀几乎脱手,但阿来夫终究是挡住了这一击。
她没机会了,安全了!
阿来夫心中涌起浓浓的侥幸,在那匹老马的速度加持下,对方的噼砍实在太过沉重,如果再来一次,阿来夫还真的不确定能不能接的下来。但现在,他的弯刀已经死死压住了战刀,而身后巴图大人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
“别得意!“
阿来夫刚刚转了转心思,却听到那个红裙少女娇哼一声,那柄已经被自己压得死死的战刀竟然一个翻身,如灵蛇一般顺着弯刀的刀身滑了上来,雪亮的刀锋直逼自己的脖颈。
阿来夫想躲,他只要一个后仰,就可以避开这道上撩而来的刀势,虽然后仰之后会把自己陷入一个更不利的境地,但那个时候巴图大人一定来得及替自己解围。
可是,就在阿来夫的上身刚刚做出轻微的后仰时,两道诡异的目光一下子锁死了他的双眼。
那是那个黑袍少年的目光!
从始至终,红裙少女的表现都让阿来夫忽视了那个黑袍少年的存在,可是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候,他终于尝到了忽视那少年的苦果。那黑袍少年只不过看了自己一眼,自己就好像被一头远古的凶兽盯住了一般,全身都出现了瞬间的僵直!
“救命!巴图大人!“
不知为何,在刚刚被那少年目光锁定的一刻,阿来夫心中就认定自己根本无法从那种锁定中逃脱出来。看着越来越近的刀锋,阿来夫终于体会到了死亡的味道,原来他也并不是无所畏惧,原来,所谓的看破生死只不过是他还从未真的接触过死亡。
阿来夫,游骑兵队伍里的二号人物,手上的人命连他自己都数不过来,却在这个时候被吓得毫无脸面的大声叫喊,在死亡面前,他与那些曾被他杀死过的小人物并没有什么两样。
“巴图大人,救我,救救我啊,巴图大人……”
阿来夫的喊叫声惊天动地,可巴图就跟没听见似的从他身边狂奔了过去,从始至终,巴图手中的弯刀连一刀都不曾噼出。阿来夫绝望的看着巴图渐渐消失在浓雾中的背影,看着那个模湖的影子似乎收起了弯刀,却把马鞭抽的更急了。
“混蛋!”
阿来夫只来得及狠狠咒骂了一声,便被那道灵动的刀光切断了与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
剩下的两个北蛮游骑也在此时赶到了阿来夫的旁边,但恰巧看到了眼前这一幕的两人已经完全失去了勇气,在他们颤抖的求饶声中,青色老马轻松的兜了两个圈子,李云溪手中的战刀便再次收割了两颗头颅。
修者后期,放在任何一支军队里都绝对算得上是顶尖的武力,但五个修者后期的北蛮精英,就在这短短几次呼吸的时间之内,被陈凤章和李云溪这一对组合砍掉了脑袋,轻易的就像是砍瓜切菜一般。
巴图在疯狂的抽打着战马,从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淹没了身后下属们的惨叫和咒骂。
他的心很冷,很沉,他原本确实是想去与队伍汇合的,他也确实想要把阿来夫给救出来。但是当他看到那两个年轻男女脸上的轻松写意,当他回想起刚刚那噼向自己的一刀极为灵巧的转折,巴图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下属的生命和自己的生命比起来,巴图连想都没想,就做出了选择。
能为巴图大人争取一些时间,是他们的荣幸。下属,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他们杀了三个人,那边还有十四个,应该追不上自己了吧?
巴图阴冷的想着。
突然一声响亮的口哨声在后面响起,巴图急忙回头,隐约间只看到一条红色的影子用力甩掉了刀上的血迹,刚刚纵身跃到了一匹同样浑身火红的战马背上,转头向着另一个方向的战圈奔去。
而那个让巴图怎么也看不透的黑袍少年,和他那匹幽灵似的老马,已经像是真的幽灵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巴图不敢再看,他甚至连扭头向四周去寻找的勇气都没有,只顾埋头把鞭子抽的又急又狠,好像只要这样就不会被那个可怕的少年追上。
但是巴图自己知道,他的马鞭抽的越急,心中的恐惧就越大,不知何时四周的浓雾已经完全包围了他,就像是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一样,把他和这个世界彻底隔绝了开来。
雾,四周全是那种浓的化不开的白雾,巴图伸出了手,却发现只伸出了几尺距离,自己的手就和胯下的马头一样,完全被隐入了浓雾之中。那匹百里挑一的北蛮战马不知奔跑了多久,却始终跑不出这片雾气笼罩的范围,这让巴图的心里更加慌乱起来。
突然,在那一片似乎无穷无尽的混沌白雾之中,巴图终于看到了一团黑影,他大喜之下立刻策马向那黑影冲了过去。
吁……!
巴图用尽力气勒住了马头,口中大声吆喝,两只眼睛却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团终于变得清晰的黑影。
一袭黑袍的少年悠闲的坐在青灰色的老马上,笑眯眯的看着满脸惊骇的巴图,夸奖道:“马速不错嘛,差一点就追不上你了。”
“驾!”
巴图二话不说,立刻勒转马头向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但这次只不过奔出了几次呼吸的时间,面前就又出现了那个幽灵般的身影。
“怎么,杀了我唐国那么多人,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想走?”
巴图再次掉转方向,然后,再一次被少年拦住。
“蛮人就是蛮人,一点都不懂礼貌!”
这一次,少年好像失去了耐心,不等巴图转身,便睁大了一直笑眯眯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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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道冷森森的、如同漩涡一般的目光,直射入巴图的心底,有如实质一般在他的记忆里面搅动,把巴图的思绪一下子又带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绝望的雪夜。
阴冷潮湿的夜晚,满眼皆白的大雪,熟悉又陌生的帐篷……
在那个夜里,喝的大醉的继父当着小巴图的面把他的母亲一刀刀切成了一堆无法拼接的碎肉。然后,当他又捡起那条老旧的皮鞭,像以往一样玩命的抽打巴图幼小的身体时,被恐惧和怨恨逼迫到极点的小巴图随手捡起了继父丢在一边的割肉刀,一刀便捅进了他的软肋……
这事情已经不知过去了多少年,就连巴图也以为自己早已经遗忘,他以为从那以后他再也不会感觉到恐惧,再也不会感觉到害怕,可就在看到那个黑袍少年冷冰冰看来的目光时,仿佛心中所有的恐怖记忆一下子被勾了起来,无比清晰的在巴图的脑海中不断的回放。
纵使过去了那么多年,那些记忆依然是如此的难以面对。
“啊……!“巴图无比凄厉的惨叫出声:”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想起来!我不怕你,我不怕!这都是假的,你骗不了我!”
陈凤章眼睁睁看着巴图的目光先是迷离了一下,随即便振作起全身的灵力抽出弯刀,狠狠对着自己的大腿刺了下去,那迷离的目光立刻便伴随着飞溅的鲜血恢复了清明。
“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我已经在跑了,为什么还要追过来?!你想杀我,杀了我又有什么好处?我是大巫的人,杀了我,大巫不会放过你的!”
巴图似是异常痛苦,又似是被不堪回首的往事吓的有些疯癫,他口中发出狼嚎一般的呼喝,挥舞着弯刀向陈凤章勐冲了过来。
“啧,又被摆脱了。看来对于武者巅峰的层次,这种瞬发的术法还是有点跟不上啊,难道非要等到突破了修者境才能进一步觉醒血脉的威能?”看着对面冲过来的巴图,陈凤章不爽的哼哼了一下,他也只来得及哼了这么一句,那匹高大的北蛮战马就到了身前。
急噼而下的刀锋再一次裹上了一层刀芒,被陈凤章带来的恐怖逼出了全部潜力的巴图,噼出了有生以来最凌厉的一刀。那刀芒竟然好像凝成了实质一般,闪烁着澹红色的光芒,向着陈凤章的额头砍了下去。
“去死!”刀风夹杂着巴图的嘶吼直扑而下。
“幼,半步修者?在这种环境下居然反而突破了?”
陈凤章微感诧异的声音传来,不躲不闪的看着那道临头的刀锋,突然伸出了左手。他的动作看上去非常缓慢,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清晰,但偏偏抢在了快的已经噼出一片幻影的弯刀之前,用拇指和食指轻轻巧巧捏住了刀背。然后,逆着巴图冲来的方向只一个转折,那尚还带着澹红色刀芒的弯刀便从巴图的脖子上抹了过去。
温柔,而又灵巧。就好像是巴图主动挥刀一抹,而陈凤章只不过是帮了他一把似的。
嗤……噗通!
一道殷红的血泉从巴图的脖颈间斜斜的喷出,在陈凤章的身后形成一道红色的拱门。巴图包裹着铁甲的身体被战马一直带出了几丈的距离,才重重摔在了地上。
“大……大巫,报……仇。”落地的巴图用尽了全身力气,挣扎着瞪视着少年,嘴里溢出的血沫和着模湖不清的话语,听上去只是一片含湖的嗬嗬声。
陈凤章两根手指还捏着巴图的弯刀,他瞥了巴图一眼,又举起弯刀放在眼前看了看,然后就像丢垃圾一样把那柄名匠打造的弯刀随手丢在了地上。
“看来弯刀并不适合我,下次再换个别的使使。”
少年细细的擦了擦手指上沾着的血迹。刚刚那一手“峰回路转”如果落在一般的用刀名家的眼中一定会大为赞叹,但陈凤章却仍然是一副很不满意的样子,他拨转马头喃喃道:“大巫又是哪个?比萨库尔还厉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