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一个小小的杜家难道还值得太子殿下如此费心?直接让咱们灭了不就得了?”依旧一副货郎打扮的男人悄无声息的来到冯强的身边,眼睛注视着陈凤章消失的巷尾,疑惑的问道。在说到“灭”这个字的时候,一缕锋利至极的气息在男人身上一闪而过,竟赫然也是武者巅峰的修为!
冯强脸上闪过一抹古怪的笑意,沉声道:“区区一个世袭的侯爵,你以为能让太子看在眼里?”
“那他为何要亲自处理此事?”
“咳……还不是杜家那个蠢货竟然不开眼的调戏了公主?要知道太子爷万事不拘小节,跟咱们也是丝毫不讲尊卑,但独独一事,那是谁也碰不得的,小九啊,你可知道是什么吗?”冯强看了眼小九问道。
“莫非……是公主殿下?”
“嘿,可不是吗!”冯强苦笑道:“当年他才十岁,邹元帅当面向陛下求亲,想待公主成年后把她下嫁给邹云洲。那时候邹云洲虽然年少,但已经展现出相当的才华,被誉为邹元帅铁打的接班人,满朝文武都很看好这桩亲事,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小九凑趣的问道。
“十岁的太子爷知道了这事以后,当时就拉着同样十岁的公主殿下进入了御书房,当着在场邹、唐、周三位元帅的面,跟邹元帅说,他已经跟公主睡了五年了,公主以后也不会跟别的男人睡觉的!“
冯强口中啧啧有声的说道:”三大元帅连着皇帝陛下,活了多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个阵仗,当时全都愣在了当场,眼睁睁的看着太子爷又拉着公主走出了书房。从那以后,邹元帅就愣是没脸再提起过这门亲事!”
小九的嘴张的比鸭蛋还大,吃吃的道:“太,太子爷跟公主……已经……?这,这也太小了吧?”
“滚你娘的,你小子以后少去勾栏里晃荡,满脑子龌龊思想!”冯强扬手在小九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笑骂道:“你进宫没几年,好多事情不知道,当年皇后娘娘得了怪病去世,公主随后也得了同样的病。那时候公主才四岁多点,满头白发、骨瘦如柴,很有些未老先衰的态势。皇帝陛下寻遍了名医国手都救治不得,结果只有五岁的太子爷不知怎的进入了皇宫,一下子便治好了公主的病,陛下大喜之下当即便认了他做义子,并且力排众议,执意立他做了唐国的太子。从那以后,公主没有太子的陪伴便寝不安枕,无奈之下,才在寝宫里隔了屏风,设了双床,让太子爷在外间与公主同屋而眠!”
冯强说罢,拍了拍小九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小九啊,这些可都是一等一的机密,你小子没事可别到处乱传,一个不小心可是要掉头的呀!”
小九急忙连声应是,冯强这才说道:“所以啊,杜家那小杂种这回算是踢到了铁板上去,太子爷显然是觉得交给咱们便宜了杜家,这是要亲自出手啊,你没听他说,要玩够了才算吗?“
“哦……原来如此啊,“小九恍然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你带四个人,去盯住太子的踪迹,我估计他今晚是一定会去万花楼的。再让剩下的人去看住公主,白狐小队剩下的人不用管,只要盯住了公主,就算太子跟丢了,他也不会扔下公主不管的。”冯强捋着自己唇上的两撇小胡子,眯缝着眼道。
“是!”小九抱拳行礼,转身就要离去。
“回来!”冯强叫住小九,又嘱咐道:“你们看好了,到时候要是真的动起手来,可千万不能让太子吃亏,你们五个人轮流来回,把太子的一举一动都报给我知,这一次可千万不能让他跑去粟城,明白了吗?”
“是,属下明白!”小九领命离去,转眼间便与几条黑影融入了街巷外面的人群之中。
日落星辰起,月升树影斜。
山郭小城,太阳刚一落山,天地间便彻底黑了下来。
街面上仿佛瞬间就变得冷清,在这片冷清之中,热闹的万花楼灯火通明,门前的车水马龙与卫城其他地方的阴暗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凤章安静的坐在大堂里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单人独桌,仿佛被世界遗忘了似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小口喝着酒。
酒是最烈的烧刀子,菜是最辣的辣子鸡,陈凤章特意交代了厨房加麻加辣,此时喝一口酒吃一口鸡,舌头上就像是被放了把火,顺着咽喉一直烧遍了全身。
但即便是这样,陈凤章依然觉得心里发凉。
楼上楼下一百多桌的大厅,此时居然座无虚席。过人的耳力让每一桌的谈话都逃不过陈凤章的双耳,除了被困的粟城,这里几乎聚集了周边各个郡县的纨绔恶少,此时那一浪高过一浪的淫词浪语让陈凤章真是大开眼界。
“方兄,听说你最近又弄到一对姐妹花,才十三四的年纪,这么小会伺候人吗?要不先送到我府上,让兄弟给你调教调教?”
“得了徐老弟,你不是一向对有夫之妇情有独钟吗?前几日苏兄告诉我,你看上一个少妇,结果人家不从,你当着她的面砸断了她男人的双腿,硬生生抢回了府里。怎么,这回没带出来给大伙儿见识见识?”
“哼,这个苏正心,又给我乱嚼舌头,他自己趁着北蛮南侵,倒卖军粮大发了一笔,刚买了十几个姿色不错的女奴回去,怎么还有闲心传我的闲话?”
……
陈凤章一边听着,眼中的寒意越来越盛,但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灿烂起来,他把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感受着一道火线直下肠胃,手指间转动着酒杯,看着杯上的青花仕女如走马灯般的向前转动,自嘲的轻笑道:“早该想到,今晚来这的都是些该死的。只要还有半点人心,听说了曲家的遭遇谁还有兴致来这种地方?憋了半年多没有出手,面对这些渣滓,只要不闹出人命,想来白叔也不会怪我吧?”
“嘿,我说你们呐,都没什么出息。什么姐妹花、少妇女奴的,那些平头百姓家的小妞有什么情调?你看看人家杜大爷,人家逼死了县令,灭了曲家满门,到最后还把曲家小姐卖到了楼里!这得多大的魄力,多高的手段,啧啧啧,这正是玩出了格调,玩出了高度,玩出了新意啊!玩女人,我只服杜大爷!”
陈凤章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大堂正中一张最大的桌子边,一个肉滚滚的家伙满脸谄笑的举起酒杯,一边说着一边向着主位敬酒,那被敬之人脸色青白,身体消瘦,腮边还带着几道澹澹的抓痕,可不就是白天碰到过的杜擎天?
“哈哈哈哈,曾老兄过誉了,”杜擎天举了举酒杯一饮而尽,满脸得意的站起身来,走上台去,对厅中的众人拱了拱手,大声道:“各位!今晚这万花楼有什么活动,大家都心知肚明,我这里就不啰嗦了。兄弟们能来捧场,是给我姓杜的面子,我心里感激不尽,今晚的吃喝开销全算在杜某人账上,大家一定要一醉方休,尽兴而归!”
“好!杜大爷够爷们!”
“痛快,谢杜大爷赏!”
“好样的,今晚上大伙儿不醉不归!”
杜擎天话音刚落,台下便是一片叫好喝彩之声。待得众人喊声渐落,却听得台下一人淫笑道:“杜大爷这话说的实在,不过依小弟看来,今晚这兴嘛,自然是要尽的,不过这醉却是万万不可。”
“哦?”杜擎天眉头一皱,疑惑道:“兄弟这话什么意思?”
那人嘿嘿一笑,飞了个男人都懂的眼神道:“今晚大家是为了那曲家小姐而来,若是都喝醉了,没把曲小姐伺候舒坦,岂不是辜负了杜大爷一片好意?”
杜擎天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用手点指着台下那人道:“不错不错,这位兄弟说的极是,咱们光顾说话,却忘记了那小贱人才是今晚的重头戏。”他双掌连拍三下,只见台后帘栊一挑,两个婆子便搀扶着一个虚弱无力的女子走上了台来。
那女子外罩绸纱长裙,打扮的极为艳丽,但陈凤章一眼便看出女子衣襟之内乃是一身缟素,行走间脚步虚浮,隐约露出身体上一块块触目惊心的伤痕。再往脸上看去,虽然那妆容厚重美艳,但却依然遮不住女子的哀婉仇怨,那苍白的脸色、木然的双眸让这个美丽的女子彷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让人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