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我心里笃定之后,就准备开口,然后被一哥狠狠的瞪了一眼,他鄙视道:“你小子别跟我扯蛋,又不知道想哪里去了。”
我嘿嘿一笑:“这不是想调节一下气氛嘛,再说了,这画的要是从艺术角度来看的话,可不就是抽象的吗?”
“艺术的角度?”阿庆笑了笑,“这分明就是写实的。”
所以,我猜吓的冷汗直冒。
这石壁之上,还有一盏青灯摇曳,铜锈的灯座有巴掌大,盈盈而跳动着,昏黄的灯光幽幽的照着壁画的一角,虽不明亮,可看上去又是那么的诡异,仿佛含着积怨,而像是这样的青灯幽光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一盏,距地面可能有一丈左右,倒不像是照明,这黄泉坟内有自己的光源,墙壁上嵌着不知道什么石头,数千年过去了,依然发着迷蒙的光亮。
我们就是借着这光亮看清楚墙上的壁画。
那么,这青灯是用来指路的,跟着它也许就能走出去了。
而我在看着这青灯出神的时候,意识到了什么,下一刻,就觉得难以置信。
这灯,竟是能够燃烧千年不朽,一直亮到了现在……
就算是草木都会枯萎的黄泉坟内,这一盏盏的油灯,可能不过是黄豆大小的一点点光,在这里燃烧了数千年,这比起那抽象的黑渊人影,似乎更令人诧异。
当我心中有了这种情绪的时候,再看那青灯当中,徐徐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细小的白色烟色当中扭曲着,仿佛在我的眼睛之中绽开,那是一个扭曲的人影,在痛苦的挣扎,不甘的嘶吼,无奈的在青灯当中燃烧着自己的骨血……
霎时,我惊悚的往后退了数步。
难道,这里面会是?
拘禁的人魂?
如果真的是这样,岂不是说这每一个灯盏当中,都有一个无辜惨死的人魂?
我退后数步的样子,让一哥看在眼里,他走过来,不动神色的在我背后扶了一把,开口道:“发现什么了吗?”
我指指那青灯,他看了看,转头问道:“怎么了?奇怪这东西怎么能燃这么久?从先秦能够燃到现在?”
我点头道:“不止是这样,你看到那烟气当中被拘禁的灵魂没有?”
出乎我意料的是,一哥只是应了一声,并没有多大的反应,我知道他不把人命当回事,可这个样子,实在让我有些意外。
不过他也懒得跟我解释,而是专心去看着墙上的几幅壁画,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出什么花来。
我觉得这烟气当中的人魂有些奇怪,能隐约看出来是人脸飘摇,那神情痛苦扭曲,相识经历了极大的折磨,是对命运的不甘?或者是对自身遭遇的凄惨而哭泣?
那不断垂下的血泪让我不禁动容。
而当我盯着这青灯古盏观察的时候,对这人魂的悲惨命运叹息之余,却发现他,好像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
那自腰腹一下随着烟气摇曳的,并非是人类下半身的躯干,而是……
一尾绕着青灯之上,尾色漆黑……
这?
这玩意不是人?
这模样,分明是人鱼啊?不过这副样子比起萌萌哒,蠢萌蠢萌的美人鱼小公主可是差远了,惨的被做成了灯油,这人鱼,竟也是真的存在的?
阿庆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我的近前,他对于那残缺的壁画没有什么特殊的兴趣,毕竟年代太过久远,而且上面的叙述也不尽完全,与其耗费时间,还不如抓紧时间恢复道力,这黄泉坟内天地能量虽没有完全隔绝,可也少的可怜。
他看到我蹙眉在那青灯古盏之上,开口道:“此乃鲛膏灯,不灭不熄,是真正的长明灯,如果没有人为去熄灭它的话,再有千年也不会灭掉的。”
“鲛膏灯?”我疑惑道。
“就是鲛人的尸油。”阿庆面无表情道。
我感到一阵恶寒,他继续道:““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这就是所谓的‘鲛人有泪成珠’,后‘始皇初继位,穿治郦山,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诣七十万人,穿三泉,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满之。令匠作机弩矢,有所穿近者,辄射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这其中所用来的照明的烛蚀便是这鲛人膏油。”
“这手段是不是太残忍了?”我皱着眉头问道,鲛人也算人吧?
这熬炼尸油的行为,着实让人胆寒。
阿庆无奈道:“何止是残忍,鲛人早在千年前就灭族了,是整个族群皆被灭掉,那不是一场屠戮,而是一场掠夺,鲛人泪,鲛人油膏,再以鲛人眼球能制凝碧珠,珠子可避水,鲛人在先秦往后七百年内,被屠杀的罕有踪迹,这灭顶之灾,便是从始皇开始的。”
“所谓残忍,不过是人的贪心利欲作怪,世上这样的人太多,我们又何尝没有那利欲那?”一哥插嘴回了一句。
阿庆道:“张掌教看来,看的透彻啊。”
“哈哈,阿庆师兄你看的比我透彻。”一哥笑道。
阿庆挠挠头,并没有否认。
一哥继续道:“阿庆师兄,所贪的利欲,是茅山的兴荣,这可比那小利财权,不知道超脱出了多少。”
阿庆看着那青灯古盏,徐徐道:“衡一你又何尝不是那,在这天地间,谁没点贪欲,只不过处的位置不同,所贪念的也有所不同。”
我道:“那我还是低俗一点吧,你们谁帮我取这一盏青灯下来?”
“你有用?”
“何故?”
一哥和阿庆皆转头看着我。
我娇羞道:“嘿嘿,这玩意,是古董啊,俗人,缺钱……拿出去估计下辈子也吃喝不愁了。”
然后一哥鼻孔里冒气,阿庆愣神了一下,就再没搭理我。
这些……高尚的人。
看着这青灯古盏,不免对鲛人的悲伤命运感到可怜,那可真是无妄之灾……
世人皆知一曲《锦瑟》: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让无数人为之倾倒,可谁知这华丽的锦瑟景象之下,留下的是鲛人的血泪……
我又是叹了一口气,正欲转头之迹,瞥见那青灯中的幽幽人影,心中忽的一痛。
想到了陈婷婷。
她……
陈婷婷她,当初也是在一盏菩提灯当中。
那一盏小小的菩提灯,寄着一只所谓的恶鬼,分别的是桂儿的府眼白还在她身上,我原本希望她可以早日洗净了戾气,化尽自己的业罪,早日度入了那轮回当中,可……
一朝分离,再见,已经是死别。
不免眼眶泛红,暗自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而这个时候,一哥悄悄的到了我的身边,他神色冷漠,站在我跟前,也不说话,眼角稍稍的瞥了一眼阿庆,我正想开口,就见他一脚把我踢开:“走开走开,我先看看这青灯古盏当中有没有那凝碧珠,这玩意可是好东西,能当避水珠使,我们出去的话,再遇黄泉水,就不用那么狼狈了。”
我正想发火,你找凝碧珠没事踹我?
抽风?
正挺直身子,胸中的长生天突然一阵温热,似有什么感应,我发觉自己上衣衣襟里沉甸甸的,一哥冲着我微微的眨了一下眼睛,贱贱的笑了一下,然后就凑在那青灯黄影之下仔细寻那凝碧珠,他认真寻找的样子……
还真不像是演出来的。
他刚刚瞒着阿庆,把什么东西塞进了我的上衣胸前衣襟里。
我不动神色的捂着自己的口袋,看向一哥,他背对着我,完全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隔着衣服入手冰凉,长长方方的,上面能摩挲出一些纹络,质地有些硬,差不多跟巴掌大小,剩下的已经不能靠手能摸出来。
不过这玩意能够让长生天有所感应,势必是什么宝贝,而一哥又瞒着阿庆师兄递给我,说明这东西跟他有关系,或者跟茅山有关系,不能让阿庆知道。
阿庆对我们照顾有加,一哥要避开他,势必不是怀疑他,而是这东西自有理由不能让他看到,想想,内心稍微有些羞愧。
不过我虽然是心软,可脸皮厚啊,当下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张衡一扔了颗石头过去。
一哥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侧头躲了过去,然后略带兴奋道:“嘿,真有,凝碧珠。”
听到这话,阿庆也投来了目光,看着一哥手里拿着那一颗灰不溜秋的,在青灯底座浸泡的一颗珠子,上面都是黑灰色的灯油,又有些小石头的碎屑黏在上面。
“凝碧珠?”阿庆稍微有些意外,“你倒是好运气。”
“嘿嘿,说不定还有,我待会再找找。”一哥心情不错,毕竟这玩意虽不是特别宝贵,可胜在当下对我们有极大的用处,那在黄泉水上,若是有这么一颗号称可以避水的凝碧珠,断然不会是那副样子,差一点让阿庆以身殉葬……
一哥手中起符火,烧灼了片刻,那珠子突然一抹碧绿光芒刺穿这片岩洞,而又光彩内敛,这珠子碧绿无暇,通透的宛若异宝……
而这个时候,三宝也惊叫了一声,身子抽了一下,猛的醒了过来……
不过她样子有些奇怪,盯着那岩顶,眼神涣散,再没有了动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