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一大早，厉律照旧六点半起床，先轻手轻脚地卷起凉席枕头，悄悄退出厉豆豆的卧室，然后准备洗漱和做早饭。
但是这次他刚从卧室出来，立刻就闻到了食物喷香的味道，而且厨房门是关着的，里面还在传出颠勺做饭的声音。
厉律有些疑惑，但又能大致猜到是谁在里面，于是先把席子枕头送回自己卧室，然后才走到厨房门口。
这个屋里就住着他们兄妹两个活人还有李这只鬼魂，既然他和妹妹都在外面，那么厨房里的肯定是李了。
这家伙本来就能做饭，前天又吃掉了一只三级水鬼顺利升到了一级，做饭对他来说应该更容易了。
不过小心使得万年船，毕竟厉律还被杀狱联盟的鬼魂随时追杀着，所以他没有直接走进厨房，而是先轻轻拉开一条缝观察情况。
结果这一看他冷汗差点下来了。
只见一只挥舞着无数黑色触手的怪物盘踞在厨房里，正用它那数不清的触手将锅碗瓢盆弄得万天飞。
赶紧叫厉豆豆，说不定这又是一只三级鬼，能值3积分！
厉律心里想着，却见厨房里的“触手怪”回过了头，并发出了令他失望的声音：“早啊律哥，我做了蛋炒饭和紫菜汤，你洗漱好就可以来吃了。”
“李。”厉律认出了“触手怪”那张熟悉的脸，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李的头发变长了，能拖到地板上的那种程度，而那些所谓的触手，其实都是被李操控着的头发。
“诶嘿嘿，吓到你了吧？这是我昨天夜里get到的新技能，你们都在睡觉，就没当时去告诉你们。”
厉律娅摇头：“还好，不过你一次接触人间这么多东西，不会累吗？”
“不会很累，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李一边说着，一边把那些用头发举起来的锅碗瓢盆放下。
“哦。”厉律点点头，一边走向洗手间一边问：“那阳光呢？还怕吗？”
李笑着甩甩手：“当然怕啦，说不定我一出去就灰飞烟灭了。”
厉律拿起牙刷挤上牙膏，又接满一牙杯的水，叮嘱道：“那你要小心一点，没事的时候还是躲在洗手间的镜子里吧。”
“我知道，谢谢律哥关心哈。”
李欢快地说着，然后让头发又飞快变短，恢复到正常的样子。
“哇哦！”听到动静起床的厉豆豆刚好看到这一幕，嘴巴张成“o”型，发出一声惊叹。“再来一次！”
李笑着挠了挠额头，又把自己变成了触手怪，将刚做好的早饭盛好，身体站在厨房里，用头发直接将食物托着送到了客厅的桌子上。
厉豆豆看的十分开心，夸奖道：“厉害啊，看来吃了三级水鬼还是有点长进的。”
“诶嘿嘿~”李不好意思地笑着，把头发又收回来。
厉律则在这些头发缩回厨房里时随手捞了一把，发现抓在手里的感觉挺顺滑的，不是那种毛糙湿漉的感觉，然后他又低头凑上去闻了闻。
还好，也没有继承那只水鬼烂泥一样的恶臭，是一头可以直接拍洗发水广告的乌黑浓密的秀发了。
之后厉律和厉豆豆吃饭的工夫里，李又挥舞着触手把床和衣柜整理了。经他触手叠出来的衣服和被子平整得找不出一丝褶儿。
接着他又把屋子打扫了，不用一滴水，地面和家具顶干净得光可鉴人，连床底和犄角旮旯都一尘不染。
看着像被翻新了一遍的屋子，一手端着饭盆的厉豆豆竖起了大拇指：“太能干了李，你要是配一套黑白系的蕾丝裙，绝对是鬼魂里最靓的女仆！”
“过奖过奖~”
李玩儿嗨了，边说着边用头发在自己腰上围了个蓬蓬裙，顺便摆出内八字脚扭腰抖肩，快乐得像只二十七岁的鸭子。
厉律吃完饭才七点出头，没别的事，便坐在门口的小凳上换鞋准备去公司上班。
临出门之际，厉律转头着着变出一头及腰长发端坐在桌边，让厉豆豆编出一头麻花辫的李，对他说：
“豆豆跟我说了她答应帮你去找仇人的事情，为了还你救我的恩情，我也会帮你，所以你不要着急，更不要自己偷偷跑出门，这点你能答应吗？”
李表情僵了一瞬，但很快用一种夸张的大笑掩饰掉，然后抱拳说：“律哥都发话了，小弟唯命是从。”
看着他故作谦卑的态度，厉律摇摇头：“我不是在命令你，我是作为朋友在跟你商量你的复仇大事。”
李一愣，回看着厉律，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而厉律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去上班了。
于是屋子里只剩李和厉豆豆，一人一鬼都沉默着。
李此刻是心慌的，因为他有种内心被人看穿的感觉。
只有心底有秘密的人才会害怕被人看穿。
没错，他之前对厉律说谎了。
早晨厉律问他会不会累，还怕不怕太阳，他两个问题都不算说实话。
其实完全消化掉那只三级水鬼之后，他已经能随心所欲地接触人间的事物了，炒饭做菜之类的事情就算连着干一天也不会累。
至于太阳，他还没去试，不过他的本能让他知道，除了正午那会的阳光会对他造成致命伤害，上午和傍晚的阳光只会轻微让他不适而已。
他生前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见过的人太多了，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硬是把自己二十七岁的眼睛锻炼出了七十二岁的眼力，看人极少不准的。
厉律当时会问他那两个问题，或许是有关心的成分在，但更多的是试探。如果他把自己老底全都兜出去，厉律肯定要防着他了。
防着他逃走，防着他杀人。
那句让他不要着急，不要偷偷跑出门就是最好的证明。
当然最后那句不是命令，是作为朋友跟你商量还是让他挺意外的，有那么一瞬间他真要相信厉律会帮他报仇了。
但是怎么可能呢？
李这两天早就通过观察把厉律兄妹俩的情况摸的差不多了。
他知道他们兄妹俩需要杀鬼攒积分，知道厉律几乎是不死的，而厉豆豆几乎是不败的，但是他们依然要努力赚钱，还会因为一件衣服心疼，所以他们俩仍然是人，至少是仍在坚守人间的法制和道德。
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真的帮自己报仇？
最多最多就是恐吓邹誉一顿吧？告诉他，他们已经知道他雇佣杀狱联盟杀死自己的事情，让他以后本分做人。
至于打甚至是杀，那肯定不可能的。
李心里很清楚，自己身上背着害死邹誉爸爸的恶名呢，所以在厉律这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邹誉算是为父报仇，就算杀人无理，也还是占了个孝义，根本就不能算坏人。
那我就是坏人吗？我就活该在艰辛奋斗了十多年，刚要享受奋斗带来的回报时，被无情地剥夺生存下去的权利吗？
李想到这里便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恨得咬牙切齿。
“喂，头发竖起来了哦。”厉豆豆幽幽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李一惊，这才发现自己因为情绪失控，满头长头根根竖立，脑袋看上去就像个巨型的海胆。
“对不起对不起！这是新手病，一不小心就控制不好头发了。”李慌忙解释，赶紧把竖起来的头发又变回柔顺地贴在背上的样子。
“哎。”厉豆豆忽然叹了口气。
李听了吓一跳，忙问道：“怎么了？”她该不会是察觉到我刚才的心理活动了吧？！
厉豆豆把两手环在胸前，面无表情地说：“我刚给你编好第十个辫子，你这一炸毛，全没了。”
“那你再编啊，我保证控制新手病，绝对不会再炸毛了。”李边说着边竖起三个指头保证。
厉豆豆摇摇头：“算了，玩腻了，我回房间去玩游戏。”
李眨眨眼，只能点头：“好吧……对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做？”
厉豆豆保持双手环胸的姿势走向卧室，摇着头说：“不用，才刚吃饱呢……你要是有事要进来记得敲门，做个有礼貌的鬼哦。”
李继续点头：“嗯，我会的。”
进入卧室关上门，厉豆豆才摊开手掌看了一眼。
两个手心都有不少伤口，因为一直虚握着拳头，血才没有涌出来。
刚才李的杀气是瞬间爆发的，她离得太近了，要不是反应够快，及时把正面刺过来的头发拨开，她现在已经是个筛子了。
“哎。”厉豆豆神色有些纠结地又叹了口气，然后去衣柜里找出了家用医疗箱，边处理伤口边摇头叹：“幸亏还是个一级，不然我这手可能得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