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水库回来时大约十点半了，遇到预防下雨，正出来把花草一盆一盆扳回家里的房东先生。
房东先生看着浑身湿漉漉的两人，尤其是白衬衣上沾着疑似青苔水草的厉律，愣了一会儿，然后花盆就不搬了，直起腰，疑惑地看着他们两个。
“怎么弄成这样？”
厉律早就想好被人看见和追问的应对了，于是神色如常地停好电动车，回答说：“中途被朋友约到游泳馆玩儿，没带泳衣，就这么被拽下去了。”
房东先生咂咂嘴：“游泳馆的水池这么脏啊？”
“可不脏吗？”厉豆豆帮着圆场，啧啧有声地直摇头。“人太多了，跟下饺子似的，有些人泳衣还掉色，把我哥衬衣都染绿了。”
“这样啊，我还准备带老婆去游泳呢，看来还是算了。”房东先生摇头说着，又继续去搬他的花花草草了。
厉律一进门就伸手在肩头一扒拉，把黏在他背上的李弄下来。
之前李一直就这么背对背贴着厉律，因为大损之后又大补，他一时半会之间还很虚弱，只能黏在人身上行动。
幸亏房东先生看不见，否则大半夜看见厉律背上粘着个鬼，估计能吓得背过气去。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厉律把李放在地上，轻声询问。
“没大问题，就是有点消化不良。”李一脸满足地闭着眼睛，两手抚摸着圆鼓鼓的肚子，看上去就像个安详的孕妇。
看他没大碍了，厉律和厉豆豆才放心地去收拾自己。
虽说水库的水还算干净，不过湿哒哒的总归不舒服。
厉豆豆说有事，让厉律先去洗澡了，等厉律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厉豆豆神色复杂地坐在客厅的桌子前，面前摆着开启的地狱图鉴。
图鉴的对话框里还显示着一句话：
[已鉴定，一级普鬼]
看着一级普鬼四个字，厉律扭头对地上躺着的“安详孕妇”道：“这是升级了？恭喜你。”
李双手抱拳拱了拱，美滋滋回了句：“同喜同喜。”
厉豆豆拧着眉毛，鼓着腮帮对李直言不讳：“吞了只三级恶鬼，居然才长到一级，你是属黑洞的啊？”
对此李完全没有压力，厚着脸皮说：“不可能吃多少长多少的嘛~比如咱吃一盆粮食，不可能跟着长一盆的肉来吧？”
一盆粮食是厉豆豆的死穴，小丫头连忙找衣服洗澡去了。
于是客厅里只剩下李和厉律，一人一鬼，两只雄性物种。
李仍旧闭眼揉着肚子，在安详孕妇的状态中回味着大难不死并且升级的愉悦中，所以他没发现厉律双手环胸，盘膝正坐在他旁边，并且用一种十分善良的眼神看着他。
直到一股寒意刺的他鬼身一凉，他才悄悄睁开眼，正对上厉律善良温和的眼神。
“额……律哥？”
厉律嘴角微提，露出个善良的笑容：“今晚谢谢你，没你救我我可能就回不来了。”
“啊，啊哈，应该的，算是我之前想害你的一点补偿……”李被厉律盯着，干笑着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就心虚起来。
“一码归一码，救命之恩还是要谢的。”厉律微微颔首，依旧笑的无比善良。
“不、不用的，真不用分这么清楚……”李说话都忍不住结巴了。
“呵呵，要分清楚的。”厉律少见的笑出了声，笑容简直像三月的春风一样和煦温暖。
李正不知如何应对，忽然就见厉律笑容一敛，如同瞬间换了个人，面无表情地问：“不分清楚，我怎么好算你让厉豆豆亲你的账呢？”
原来是等在这儿！李心中大叫一声要死要死。
虽然李说自己被厉豆豆撩到，希望她亲他的时候，厉律正飞奔去拿图鉴寻求拯救他的办法，所以并没亲耳听到。不过只是赶回来看到厉豆豆吻在李眉心的那一幕，就足以明了一切了。
“额……律哥你听哦解释……”李虽然是鬼，但是此时也深刻体会到那种处在高压下，冷汗如瀑的紧张感。
看李不否认，厉律那种善良的表情又拿了出来，浅笑着问：“你可别说，你们俩一瞬间发展出了超越友谊的神秘情感。”
“不是不是，那个，那个我当时快消失了嘛，豆豆姐也很难过，所以我就……我就想要个临终留念，就希望她亲我一下了……”李声音越来越小，说到希望的时候几乎就是蚊子哼。
厉律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
看厉律表情有所缓和，李缩着脖子轻轻问：“律哥你不会生气吧？”
“不生气。”厉律摇摇头，一直环抱在胸前的双手放下来，搭在腿上。
然后他像是想起什么，摸摸下巴说：“对了，你现在已经是可以被图鉴评级的成熟鬼魂了，往后要多加油啊。”
一提起升级，李也挺高兴的：“呵呵，谢谢律哥鼓励。”
“嗯，不客气，你争取多升几级，这样万一半年后我们积分不够，就有备用积分可以用了。”
李：(tt)
……
夜深人静，寻常人都沉浸在睡梦之中的时候，邹誉轻轻起了床，看了熟睡的妻子和摇篮里的儿子一眼，走出了卧室，并关好了门。
他没有开灯，而是摸黑走进原先父亲住的那间空卧室里，拉开那间卧室连着的阳台移门，走到了圈着玻璃围栏的阳台上。
从十二楼的阳台往下看，地面的景物在微弱路灯光的照耀下十分模糊。
但是在正下方搭建的儿童娱乐设施边，身穿白色裙子、红色上衣的女人身影还是能看得清。
那女人一头披肩的长直发，两手垂在身旁，没有多余的动作，就这么笔直站着，昂着头，望着十二楼阳台上，也正朝下看的邹誉。
看到这个身影，邹誉立刻就像受了刺激，狠狠攥住了围栏的栏杆。
接着他握在另一只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显示是个陌生号码，但是他看见地面的那个女人正抬起手，把亮着的手机对他招了招。
邹誉皱着眉，咬牙点了接通，然后不等对方说话，他先恶狠狠地说：“你这个女人怎么阴魂不散？”
“呵呵。”阴魂不散的女人在电话里发笑。“你一看见我的短信就立刻来到阳台见我了，还说你不喜欢我。”
一听到这种话邹誉心里就像火山爆发了，数不清的怒火层层地往上堆。
但是他比谁都清楚，发怒真的一点用都没有，发怒只会让这个女人一口咬定他在乎她。
于是邹誉压住怒意，让自己冷静下来，低声问：“你到底想什么样？……我早就说过了，我结婚了，而且有孩子了，你别缠着我了行不行？”
“结婚了可以离啊，孩子我也可以给你生……你知道的，我能生的，我上次堕胎还是你送我去的医院。”
“够了！”邹誉怒喝一声，这次根本压制不住怒气了。
结果电话那边就传来一句幽幽的：“你看，你还是在意我的，不然你也不会这么生气。”
果然就是这种你生气就是你在乎的歪理，邹誉明知道不该往心里去，却还是气的不行，最后强忍着说：“拜托你去精神病院看看吧，你的妄想症真该治了。”
女人：“好啊，你陪我去我就去。”
邹誉：“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我凭什么陪你？”
女人：“等你娶了我你就是我丈夫了呀。”
邹誉气到说不出话。
“滚！”忽然一个沉稳的女声从邹誉身后传来，接着一大盆水从他旁边泼了下去。
哗啦！
整整一盆水从十二楼泼下，被分散成大颗大颗的水珠泼在了地面那个女人的头顶和身边。
那女人被吓了一跳，边抖着身上的水边发出尖锐恼怒的叫声。
邹誉的妻子黄苓拿着脸盆站在阳台上，指着下面的女人喊：“还不滚？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是想我再给你泼几盆水？”
随着黄苓的喊声，周围楼层里许多人家都亮起了灯，不少人从窗户探出了头。
地面上的女人终于没再坚持，转身离开了。
只是走了没几步，她忽然停下脚步，示威一样对黄苓喊道：“要是真像传闻的那样，是邹誉杀了李，那你还能跟他过下去吗？”
黄苓僵了一下，嘴唇都哆嗦起来，然后猛地把脸盆扔下去，怒吼：“胡说八道！！！”
塑料脸盆砸在几株植物上，而地面上的女人冷笑：“看吧？你不能接受你丈夫是杀人犯。但是我告诉你，我能，不管邹誉干了什么，我都喜欢他。”
说完她像是得胜了一样，迈着愉悦的步子离开了小区。
直到那女人的身影完全消失，黄苓才像泄气的气球一样，一下子瘫坐在阳台上，然后捂着脸，整个身体断断续续的抽搐起来。
“别哭，老婆，没事的，我明天就跟门卫打招呼，不让他们放这个疯女人进咱们小区。”邹誉蹲下来，抱着妻子黄苓的肩膀，忍着自己快要崩溃的情绪安慰她。
黄苓叹了口气，然后垂着头，过了好一会才用低低的声音问：“老公，李不是你杀的吧？”
邹誉知道妻子终究会问这个问题的，并没有太难受，而是用很平稳很镇定的声音说：“你放心，不是我，李真的不是我杀的……你不要听那个疯女人和外面人乱说。”
黄苓这才抬起头，破涕为笑：“嗯，我相信你……至于那个疯女人，她要是再敢来，我就下去打她。”
邹誉苦笑：“说傻话，真要打架哪能让你去？”
“你不要插手，这是我们女人之间的战争。”
黄苓摇摇头，温柔可人的面庞上，浮现着一个坚强女人独有的果敢。
“而且你也不能动手，女人打女人出不了大事，也能给她个教训，但你一个大男人，还是公司高管，你要是对个女人动手，有理也没理了，稍微重手了还得坐牢，你的前途不能让一个疯女人毁了。”
邹誉动容不已，温柔地把妻子抱在怀里，感慨地说：“我这辈子最走运的事，就是娶了你做老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