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你的事情还没说完。”童迦放下了碗，交叉握着两手，双眼看着丽莲，“再多说一点，我想多了解你一点。”
丽莲黯然地看了童迦一眼，喉咙梗了梗，然后有些自暴自弃的问：“你想知道什么？”
童迦问：“你为什么出来卖？”
问的非常直白，直白到丽莲竟然都不觉得难堪。
“我原来的名字叫李雨莲，早年在乡下日子过不下去，就跟老乡出来打工，一开始想做保姆的，结果被骗了，还把所有的钱都交出去做了押金，要不回来，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
“后来在街头快饿死了，遇到了另一个同村的大姐，那大姐家是我们村里顶富裕的，她接济了我一把，然后告诉我，她家里盖楼房的钱都是她做小姐做出来的。”
“然后她问我愿不愿意做，她可以带我。”
说到这丽莲把脸在胳膊上蹭了蹭，手里仍然给儿子喂着饭。
“开始我还不想做，后来就做了，也没太纠结，反正就做了。本来我想就做三年，赚够了钱就回家好好过日子。不过刚做了两年，有一天我丈夫就找来了。”
“他把我打了一顿，骂我不要脸的贱货，然后跟我离了婚，让我净身出户，当时我已经怀孕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是谁的种，反正我当时走投无路，还是靠着那个同村大姐帮衬着才挨到生完孩子。”
“之后我也没别的赚钱门路，想了想就还是干回这一行了。我接客人的时候，就让我儿子躲在碗柜里，他每次都很乖，不哭不闹，我不开门他都不会自己出来。”
丽莲用最平静的态度诉说自己的过去，全程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怨恨，即使是那个收了她两年卖肉钱，最后却让她净身出户的前夫，也没有一个字的埋怨。
能埋怨什么呢？埋怨那个被戴绿帽、被全村人戳脊梁骨的男人没去包容她理解她吗？
有的事情，真的说不出谁对谁错。
“当初也只是想要活下去，吃饱穿暖，住上像样的房子，不用为了几十块钱去向亲戚朋友低头。这几年我早就看透了，人呐，想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就一定得拿出点什么去换。聪明人拿去换的代价会小一点儿，我这种笨的，自然代价就重一点儿。”
“真好。”听完了丽莲的故事，童迦双手搭在膝盖上，淡淡地说。
丽莲以为对方在嘲笑她，正有些羞恼，但是童迦继续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能用什么去换，并且换到了，真的挺好。”
说完他没在意丽莲错愕的眼光，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站起来，走到了外间开始打电话。
隔着那层薄薄的帘子，丽莲能听见童迦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来。
“你好方先生，抱歉昨天又失败了，不过您放心，我们这里还有很多可供挑选的杀人手段……”
丽莲原本不想偷听童迦打电话，但是这么小的屋子几乎没有隔音效果，而且他似乎也没打算防着她偷听。
于是在丽莲被迫偷听的胆战心惊中，童迦已经把话题顺利谈到末尾。
“好的，你确定将你的仇人厉律，以剥皮的方式杀死对吗？……那么通话到此结束，祝生活愉快。”
挂断了电话，童迦走回到里间，木然了一瞬。
因为丽莲母子不见了，但是厕所的铝合金门反锁着。
厕所只有不到两平米的面积，像个长方形的狭窄的盒子。
靠近入口的左侧用胶布粘着一面镜子，镜子下方是个简陋的洗手台，洗手台上凌乱地摆着瓶瓶罐罐的化妆品。
洗手台的下方原本放着一只乳胶漆桶，现在这只桶被丽莲反扣过来，放在蹲坑式厕所的上面，用来垫脚。
在距离蹲坑上方一米五的高度，有一个八十多公分的通风窗，窗扇是外推式的，丽莲先把儿子抱了上去，让他趴在窗户上，然后她自己再踩着油漆桶上去，紧张而小心地把儿子往外送。
“嘭！”踹门声猛然响起。
已经拦腰趴在窗户上，把儿子小心放下去的丽莲吓了一跳。
“快站起来，儿子快站起来跑！”
三岁的小家伙脚一着地就跌了一跤，丽莲已经顾不上心疼，边自己拼命往外钻，边大声叫喊。
“嘭！哐当！”铝合金门被撞击，然后弹开砸在墙壁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大半个身体已经探出窗户的丽莲顾不上可能头着地的危险，打算就这样爬出去。
但是还留在窗户内的双腿忽然被一双冰凉的大手抓住，接着蛮横地往回拖。
丽莲惊恐尖叫起来，双手死死扒住窗户不放，同时狠命乱蹬着两条腿，试图摆脱那双冰凉可怕的大手。
而她做着徒劳的挣扎时，心痛发现儿子站在窗户下面大哭着，仰着头，举着小胳膊，试图去抓她，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妈妈，妈妈。
“跑啊！跑啊！儿子快跑啊！”丽莲也跟着儿子哭起来，装作生气地挥舞着手臂，想把儿子“赶走”。
然后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冷的：“你再乱踢，我就咬断你脚筋。”
言出必行一般，脚腕后部传来一阵压迫感。
丽莲吓得全身一僵，不敢再乱动。
童迦抱住她肋部和腰部，拎小鸡一样把她从窗口拎了下来。
“都说不吃你了，为什么要逃？”童迦把丽莲放在地上，一边问，一边踩着油漆桶爬上窗台，探身出去，把还站在墙根下哭泣的小家伙也拎回来。
小家伙哭得一脸邋遢，回来后扑进丽莲怀里，两根小胖胳膊紧紧抱着丽莲，一言不发，只是小肩膀不停地抽抽搭搭。
丽莲抱着儿子瘫坐在厕所的地砖上，过了好一会才慢慢抬起头，用十分畏惧的眼光看着童迦。
“你是做杀人生意的，我怕你杀我灭口。”
这句话让童迦被头发遮挡的脸孔露出一些犹豫和纠结，这让他那张近乎麻木的脸孔终于变得有些像人。
他想了一会，沉淀着暗红光泽的瞳孔随之变得深邃，然后缓缓说：“知道也没关系，只要你做我的雇主。”
“雇主？”丽莲愕然重复。
“对，你给我钱，我帮你杀人，这样你就是我的雇主了。”童迦说着对丽莲伸出自己的两只手，掌心朝上。
他的手掌看上去和普通人的没什么区别，一共十个手指头，手指细长，指节微凸。
“我每只手有九个指节，一共十八个节，每个节里都有一只鬼，只要你愿意，就可以从里面挑一只，让它去杀掉任何一个你想杀的人。”
童迦说完停了一下，麻木的脸孔上好像出现一丝困顿，然后补充道：“差点忘了，最近损失了两只，所以只有十六只了。”
……
经过两个通宵的加班，厉律原本耽误的工作进度已经赶上了，原本这天该是可以按时下班的，不过他考虑到晚上会有鬼来找他，所以决定还是待在公司里。
他打算加班到十一点，就和昨晚一样出门找个偏僻地方等着鬼送货上门，解决了鬼之后，再和厉豆豆一起回家。
反正在工作上多花点时间也不坏，多劳多得的世界永远不会辜负勤奋工作的人。
厉律大致估算了一下这个月结束后，他能拿到的绩效奖金，顿时嘴角就克制不住地上扬了。
不过没一会他就接到了方有福打来的电话，预告了今晚他将面临的死亡方式。
剥皮。
额……有点重口了，怎么忘记把这个死法也屏蔽出去呢？厉律纠结腹诽，不满于自己的疏忽。
当时光想着保住衣服，却没想到皮都要保不住了，衣服还能保得住？……emmm……要不提前预防，鬼一出现就主动把衣服脱了？
这奇葩念头一浮现，厉律就打了个寒颤，忍不住抬手捂了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