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帐一角,更漏滴滴落下。
棉布帘子掀开一道口子,香珠抱着新洗过后的斗篷走了进来,拨了拨铜盆里的炭火后,便将斗篷搭在熏笼上细细地烘烤起来。
远处床榻上的人还是静静的,箭矢和弓弩摆在桌面上。
朝虞突然睁开眼睛,惊觉般看了一眼屋角的更漏,“香珠,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宿营的帐子里没开窗子,故而天色难辨,更何况冬日里太阳西沉得快,午后到夜晚地时间就更加没了界限。
“小姐,戌时刚过。”香珠回道。
朝虞立即从床上翻身而起,随意拿过一双青墨皂靴套在了脚底,起身欲走。
见她急匆匆的,香珠拢着熏笼上的斗篷,问道:“营帐那边已将飧食送来了,小姐今晚又要出去么?”
“你吃吧。”
朝虞理了理衣裙道:“我午后不过打过吨儿,哪里知道就睡到了现在,如今已是晚了,便不吃了。”
说罢拿过香珠手中还未熏好的斗篷便走了。
“哎——小姐!”
香珠双手一空,身着蓝色骑装的女子便已没了踪影。
“小姐你要去哪里……”
这山里头的日子越发冷起来,朝虞披着斗篷出了营帐,没一会儿便被四面八方的寒风吹得没了热气。
等到了小山坡上时,她已是浑身冰凉。
朝虞慢慢地停下脚步,在昏暗地天光下呼了一口热气,“让你久等了。”
远处几株光秃秃的垂杨底下,李沅只身而坐,不知等了多久,他听见她的声音,微微侧目,道:“守时是最基本的礼仪。”
朝虞手背在身后,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所以我才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希望你能将怪罪降到最小。”
她站到他跟前,用柔软的目光盯着李沅,澄澈透亮,再加之她那张被风吹得微微发红的面庞,就好像伸手不打笑脸人一般,实在真诚得叫人无法苛责于她。
“我不怪罪你。”李沅道。
朝虞笑笑,“那真是多谢你了。”
李沅没有多说别的,只按了按笛子,道:“今日我再教你吹第二段。”
朝虞却忽然在原地愣了一瞬,脸色有些不大好,李沅见她迟迟不肯动手,这才问道:“如何?”
“不是……”
朝虞难堪地垂下双眸,小声道:“我似乎……拿错了。”
她说完,轻轻将背在身后的手从斗篷里伸了出来,不是什么青玉曲笛,而是一柄长长的弓矢。
两样东西差别如此之大,竟也能拿错。
李沅只得放下了笛子,面上看不出喜怒。
想来这人面上不表,心里也是极为生气的,朝虞无奈地想道,是她迟来了,也是她没有带上笛子,估摸着是个人都要气闷一阵。
“这样也无妨。”他半晌才道。
朝虞闻言抬眼打量他,想确定一番这人是否真的没有生气。
“没笛子,也有没笛子地练法。”李沅缓缓道,走到那半秃的树底下摘了一片尚新的杨叶。
随后,又将自己手中的笛子递给了朝虞。
“嗯?”
朝虞双手接过笛子,问道:“这样……我要怎么跟着你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