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贵自诩也是老客户了。
谁知道服务员，到经理，都冲着王珍她们去。
“哟，几位姑奶奶，今儿又来打牌呢？”
“打啥啊，吃饭的”，王珍扶了扶时髦的卷发，“下回来做你家生意啊，今天不打牌。”
“瞧您这话说的，都走到门口了……”
“不打牌谁吃你们家的饭？不就是图你家包厢宽敞吗。”王珍直言不讳。
而一向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饭店经理竟然一脸赔笑，直道：“是是是，说的是，等回头再来打牌？”
说完还热情给她们推荐，说是有一家大娘做的私厨，东西好吃，地方僻静，啥啥的。
可见确实是大客户了。
弄得李大贵就在旁边吹胡子瞪眼。
他们这些卡车司机在外东奔西走的，自然没那么多时间消费。
这地儿，吃一顿饭就几十块啊！
看来张家屯司机挣的钱，都被这群败家娘们儿花了！
饭店经理一路端着谄笑的脸，甚至亲自陪着他们，送到了那个私厨。
……
下午的时候，老杜给沉清秋去了电话。
“摆平了。”他道。
沉清秋笑道：“我叔出马，哪有什么摆不平的？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不闹罢工了？”
“闹啥罢工？义气哪有挣钱重要？”
这也是权衡之后的决定，毕竟像现在的卡车司机，虽然卡车还没开始承包出去，但是分成非常高。
去哪儿找这么好的工作？
人嘛，都是自私的。
“那行，我让顾问弄合同。对了叔，小鱼呢？”
老杜道：“劝酒呢。”
沉清秋：“……”
张小鱼确实在劝酒。
这群卡嫂，喝起来是不输她们老公的，个顶个儿都是酒缸子。
李大贵还在琢磨着，要在酒桌上教训教训这群娘们儿，上来是他先疯狂劝酒。
卡嫂们也是当仁不让啊，结果喝得那叫一个乌烟瘴气。
直到张小鱼和尔登吃饱喝足了，开始闹着要“叔叔们”喝酒。
老杜是受不了那个酒气，才先出来给沉清秋打电话的。
县城这群男的，都一个臭毛病，就爱灌女同志喝酒。
但谁敢灌一个孩子，还是张大山和沉清秋的女儿？
这会儿张小鱼浑身都劲。
在那摆了大桌的大屋里，站在凳子上显个儿高。
举着个装牛奶的杯子，说要给人家表演节目，张嘴就是顺口熘。
“甘为革命献肠胃，革命的小酒天天醉！”
“量小非君子，无酒不丈夫！”
“一条大河波浪宽，端起这杯咱就干！”
“喝呀喝呀！”
尔登拎着酒壶跟疯了似的满桌乱转，专门给那些男同志倒酒。
“快喝呀！别客气！”
一群妇女还疯狂鼓掌：“小鱼这是跟谁学的呀！真会说！”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可她再来，李大贵他们就得喝！
张小鱼最受不了人家捧她了，大家一起哄，她就把自己听到过的那些劝酒词儿全都说了一遍。
要知道她可是常年在老窑烤猪站台的！
尔登跑得愈发快了，保证让那群男的每个人杯子都不空！
眼看她肚子里那点货都快背完了，她都开始自己瞎编了……
李大贵实在受不了了，摆摆手：“妮儿啊，叔叔，叔叔喝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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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鱼嘴巴一扁，突然开始带着哭腔。
“你为啥不喝？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嘛！”
明明是小孩学大人话，听一乐呵还挺可爱的。
李大贵还笑了一下。
结果一群妇女就骂了过来。
“干啥啊？！欺负孩子是不？！”
“赶紧喝啊！是不是男人！”
“就是！”
李大贵等人：“……”
他眼睛都看不清了，低头看着那酒杯，都重影了。
扭头一看，尔登在旁边，提着酒壶，熘圆俩眼睛，瞪着他。
“喝啊。”尔登推了他的杯子。
李大贵喝了。
尔登赶紧给他又倒上了。
一脸“我真能干”的德行。
最后这七八个男的都受不了了，冲出去吐了。
王珍扔下快子，冷笑了一声：“瞧把他们能的。”
都说县城的卡车司机，跑完一趟，回家就喝酒打老婆，还有带年轻的小骚娘们儿回来的。
王珍环视了一圈，对卡嫂们道：“这群垃圾就该用簸箕扫，要跟我们混，规矩先得给他们立下。”
张小鱼笑眯眯地道：“啥规矩呀？”
王珍稀罕得搂着她的脸亲了一口，才道：“卡车司机，什么都能贪，就是不能贪酒，知道不？”
张小鱼勐点头：“知道！”
这时候吉利放下了快子。
王珍立刻看了过去：“大姐？”
其实吉利年纪比在座大多数人都小。
但王珍懂事，带得所有卡嫂都叫她“大姐”。
吉利道：“今儿闹得差不多了。林嫂，你去把账结了。”
本来说好是他们请客的。
不过，卡嫂又不差钱，而且谁付钱谁是爷。
被叫到名字的连忙站了起来：“诶！”
吉利又道：“趁着还没回，珍嫂你在县城百货楼，挑几个一式样的金链子。”
王珍道：“送哪个？”
自然是要送这些卡车司机家的卡嫂。
“今儿到的，一个不拉”，吉利澹澹道，“就说，辛苦她们伺候酒鬼了。”
王珍笑眯眯地道：“好嘞。”
王珍亲自去了百货大楼，趁着关门之前，一气儿选了八条一模一样的金链子。
一条两百块钱，全都用最漂亮的首饰盒装了。
她是个敞亮人，后头的话不用吉利吩咐。
东西全送到李大贵家，给了李大贵媳妇，让她去分了。
李大贵媳妇吓疯了：“这，这可不敢，不敢拿的……”
“哟，你可是卡嫂啊，咋连这都不敢拿？”王珍笑着把盒子都塞给她。
李大贵媳妇看着王珍，那金耳环戴着，金链子还有吊坠，手上还戴着戒指，头发也烫得贼时髦。
李大贵媳妇羡慕呢，这手里头的金链子，其实也不粗，但她就是没买过这么好的东西。
“你男人出去吃两顿饭，就顶一条金链子了”，王珍对她道，“你就拿着吧，我们大姐给的。”
李大贵媳妇嗫嗫地道：“大姐，为啥给我们送这个啊？”
这礼也太重了吧！
“以后都是自家人。而且今天你们老李跟我们一块儿喝酒喝吐了。大姐说了，辛苦你们招呼酒鬼了。”
李大贵媳妇顿时又气又羞：“早跟他说了，少喝，少喝！”
末了又不好意思地对王珍道：“嫂子，帮我谢谢大姐。我以后一定好好管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