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含秀被拉到王家，屁股底下就跟长了刺似的。
江香笑容满面地拿了吃的喝的来，满满当当一整张小炕桌。
要知道，张含秀平时过门来唠嗑，可没这种待遇。
经常从坐下到走就一杯水，还不带续杯的。
如果有点瓜子啥的，那也是因为蒋绰兰要吃了，喊江香去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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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张含秀不想吃也不想喝，只想走。
蒋绰兰道：“你干啥啊！是不是就看不得老姐妹了？”
张含秀就站着，连篮子都没放下。
她缩了缩脖子，道：“那啥……你家有鸡蛋不？”
蒋绰兰愣了愣，道：“有啊。江香！”
他家属于那种老式的内外屋，江香一直在外屋靠着听。
闻言，江香赶紧去把自家的鸡蛋篮子拿来了，都是自家攒下的。
张含秀看见鸡蛋就开心，道：“我跟你买二十个。”
蒋绰兰皱了皱眉：“说啥买啊，你要就拿去吧。”
“那不行，咱俩不是一直算得挺清楚的？”
以前拿她一根针也得还的。
蒋绰兰道：“咋，你是嫌我小气了？含秀，我可不像你，大宝还有力气，侄子侄媳妇养着的。我家，得算着过日子啊！”
“对啊，所以我更不能拿你家的鸡蛋了。”
蒋绰兰一下子无话可说。
江香一边捡着鸡蛋，一边有点不耐烦。
她这个婆婆又蠢又自以为是，还以为自己多聪明，没看出张含秀在装傻啊，四两拨千斤全给她堵了回来。
江香忍不住了，主动拉着张含秀的手，红了眼眶。
“姨，我家洪福，已经几天没去上班了。”
张含秀愣了愣：“啊？”
“前头的事情，是我妈不对，可哪个当儿子的，看着亲妈被人抽了耳刮子还能坐得住的？”她看了蒋绰兰一眼，道，“您和妈，几十年的朋友，吵了几句嘴，不能牵算到我男人头上啊。”
蒋绰兰有点狼狈，道：“闭嘴！用得着你多嘴！”
江香红着眼睛道：“妈，现在也不是您赌气的时候啊。爹身子不好干不了活，我这身上又有了，家里那么些人要养呢……”
蒋绰兰也不吭声了。
以她对张含秀的了解，她看着傲气了一辈子的老友，多少也会有点心软。
但是……
“这个，这个事情我是不知道，我回去问问清秋是咋的？”
蒋绰兰也有点心酸，道：“含秀，不是我说，你那侄媳妇，也太霸道了！你在她手底下讨生活，也是不容易！”
然而张含秀摇摇头：“清秋不是这样的人，她有啥事都是跟我们有商有量的。”
蒋绰兰还要说什么，被江香拦住了。
江香紧着给张含秀捡起来，又说了一箩筐好话，亲自送了她出去。
结果刚回到屋，就被蒋绰兰扇了一巴掌。
“……妈！”
从刚才开始一直躲在隔壁房间的等消息的王洪福，本来还想来问问怎么样了。
没想到这婆媳俩又干起来了，他皱了皱眉，心烦地走开了。
蒋绰兰指着江香骂：“泥腿子就是泥腿子，一点规矩都没有，长辈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
江香忍无可忍，道：“您当现在是什么年代呢？现在是新时代了，劳动最光荣，吃闲饭的才可耻！”
这含沙射影的说法又招来了婆婆的一巴掌。
蒋绰兰家暴儿媳妇已经不是一回两回，很快就把江香打得哭爹喊娘。
家里的男人都跟死了一样，一声不吭。
王洪福嫌她们烦，干脆就出门去走走了。
……
张含秀匆匆回到家，拎着二十个鸡蛋就进了厨房去忙活。
沉清秋来找她：“老姑？”
张含秀道：“啊？”
沉清秋若有所思：“您没什么话跟我说？”
张含秀道：“没有啊。”
沉清秋：“……哦，您这鸡蛋哪里来的啊？”
“跟人买的，你放心，我都给了钱的。”
沉清秋有点等了一会儿，结果张含秀还是啥都没说。
可她明明听尔登说，张含秀被蒋家母女俩架走的啊……
蒋绰兰才不会没事来找她，多半还是为了王洪福的事。
按说张含秀应该来问问她的啊……
“哎哟，你在这儿站着干啥，回屋去吧。”
沉清秋想了想，就走了……
她回到屋里还跟做梦似的，问趴在张大山身上的张小鱼。
“小鱼，你们是不是看错了？”
张小鱼道：“尔登不会看错的啦。”
沉清秋又茫然地看着张大山。
张大山扒拉着张小鱼的小手，道：“她不提就算了呗，你还上杆子去问。”
沉清秋想了想，失笑。
其实她也准备好了张含秀如果来问，就告诉张含秀，王洪福是被老杜撵回家的，而且王洪福自己面子放不下，不肯去复工。
结果张含秀连问都不问，搞得她有点空虚……
张含秀从头到尾都没提这件事，而是下厨房煮了十个水煮蛋给大家当零食吃。
然后就催着沉迷挖窑的曾大宝继续去外面搞点鸡蛋回来。
“你多买点啊，最近我不出门了。”
她不跟沉清秋说，倒是把今天的事情都跟曾大宝说了。
张含秀自小在家是老幺。
这年头可少有什么偏疼老幺，尤其是老闺女一说。
家家户户，最得宠的都是第一个。
她从来没什么话语权，也没人说她有什么用，比她大的也都欺负她，看不起她，说得最多的是她没用。
这个蠢名在外，大多数是被人家说的，不是真的。
之前她大姐、二姐拿着家里的事情来找她也就算了。
侄子和侄媳妇当官了，求办事的人还少吗？
逢年过节的，实在推不掉的礼物，张含秀经常帮着侄媳妇一起核对清算，到时候怎么回礼。
以至于现在她养成了一个习惯。
那就是，甭管是谁，找她玩可以，但找她帮忙工作上的事情就免谈。
反正只要跟她一提，她嘴里含湖，行动上马上就跑，顺便还会讨厌那个人。
跟曾大宝说完蒋绰兰的事情，她还警告曾大宝：“你可不许跟老王出去了，他家里的人都没安好心。”
曾大宝围着他的小地窖，吸了吸鼻子：“诶。我先弄我的窑子，回头再去给你买鸡蛋。”
他心想我什么时候喜欢跟老王一处了？
不都是被你拉着去的。
……
王洪福在家等了几天，没等到消息。
早已经出了元宵了，同事们都已经去上班了，也没人来通知他什么的。
张家更是没有消息过来。
彼时他媳妇江香已经气得回娘家了，他就只好找他妈蒋绰兰问。
江香自己走了，丢下两个大点的孙子在家嗷嗷叫，蒋绰兰这几天被磨得都没个人样。
听说是事情还没办好也是一肚子火。
为了儿子，她只好每天颠着小脚去张家附近转悠，看看能不能逮到出来熘达的张含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