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丰盛的食物色香味俱全。甘宇华父子和林父一家人谈笑着其乐融融。甘宇华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学会了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做些并不想做的事情,或许这就是成长吧。有的人哪怕心里流着泪,淌着血,脸上却依旧能够带着笑容,淡定自若。在童年的很长时间里我们都以为这是一种神乎其神的技能,然而当我们一步步长大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种技能属于我们每一个人。
时隔三年以后,甘宇华没想到,留在记忆里无比可口的饭菜,在他回来后第一次到访的今天,变得充满了苦涩,再也没有别的滋味。
午饭过后,林父和甘必成像往常一样去房子后面的场地里打高尔夫。林小颖则一副无赖的样子,硬是拉着甘宇华去了他们小时候玩过的地方。
林小颖穿着一身印有熊宝宝的粉色衣服,齐肩的长发随意地散下,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身上,还有同样是粉色的鞋面上。微风拂来,几根调皮的发丝荡漾,林小颖可爱的脸庞,在甜甜的笑声里也微微轻荡。
看着走在前面时而宁静,时而嬉闹,无忧无虑,天真浪漫的的林小颖。甘宇华好像回到了自己的童年,那时候,他也曾这样放肆的笑过,闹过,哭过,快乐过。
甘宇华想起了小时候自己喜欢画画,喜欢弹琴,每当他和小颖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会给林小颖画一张画,每天都会画,无一例外,或者弹一首林小颖听不懂却假装陶醉的曲子。
他还记得,那时候提起妈妈,他总是会说着说着就流出泪来,而小颖每次都会用自己的小手和袖子为自己擦泪,然后抱着他可爱地说:“宇华哥哥不哭,小颖在呢,宇华哥哥不哭,坏人被小颖赶跑了。”小孩子被小孩哄总是会简单很多,因为在他们看来,只有和他们一样大的人儿,才能理解和懂得他们眼泪。
十五岁之前,他们的童年都是那么的快乐,虽然甘宇华缺少了母爱,可是父爱的光辉却一直照耀着他。可是在十五岁之后,他觉得唯一的父爱也离开了他。
甘宇华清楚地记得父亲从那天跟继母大吵了一架之后,一向温文尔雅,幽默风趣的父亲突然变得粗暴、野蛮,不讲道理。而在甘宇华看来,甚至有些冷酷无情。
那是一个下着大雨的晚上,一向不准进书房的继母被父亲叫进了书房。甘宇华好奇地和父亲的私生子哥哥偷偷地躲在门外偷听。
甘宇华当时只听到继母的声音很激动,说:“什么?你要把他定为候选继承人?我不同意,当初你说要分手,我一个人把霄儿拉扯大,这么多年来,我不图名,不图利,难道还换不回来给霄儿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吗?”
外面的雨变得更大了,滴滴答答下个不停,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响起了雷,雷声也渐渐地变大。书房里,父亲和继母的吵闹声也逐渐变大。
当时的甘宇华并不知道这场吵闹意味着什么,他更想不到自己会是这场吵闹的根源。只是当他看见甘凌霄,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脸色变得铁青的时候问了一声:“哥,你怎么了?脸色不好,是生病了吗?”那时候,甘凌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之后大步流星地走回了房子。留下一脸郁闷的甘宇华,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之后,或许电闪雷鸣的书房里,父亲和继母还吵了好久吧,又或许从他们走进卧室的时候,就已经又各自消了气吧。总之,甘宇华在第二天早上看见他们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来两个人昨天晚上是吵了架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谁说出来夫妻两个人,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的这句话,细细想来还真算是至理名言呢。
甘宇华不知道的还有很多,但是第二天父亲在书房里发脾气的样子,他却一点都忘不了。
刚开始的时候,父亲还对他比较温和地说:“宇华,你也这么大了,该选一个合适自己的行业发展了,你看家族这边你对那一块感兴趣,我就找人教你。”
甘宇华当时可没明白自己老子的意思,于是说:“弹琴画画不是挺好的吗?我就喜欢弹琴画画,要是硬要选一个行业,那我选画画好了。”
甘必成脸色忽然就沉了下去说:“宇华,我说的是经济领域你喜欢什么就去学。”
甘宇华从小就喜欢弹琴画画,尤其是听人说自己的母亲生前也喜欢这些的时候,他就更加热爱了。这种热爱贯穿了他的童年生活,让他变得有些偏执。所以听见父亲要让自己选择别的东西,他立刻急切着眼圈泛红地说:“爸,我就喜欢弹琴画画,别的我什么都不想干。”
“你看看宇华,每天就知道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性格又那么软弱,你觉得他能承担起家族的重担吗?”甘必成想起了妻子跟他吵架时说的话,又看见了儿子这幅确实软弱的样子,不由地气上心头,怒骂道:“你看你一个男孩子,整天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你要是不知道学什么,就每门课都学。等你想好了自己要入哪一行了再说。”生平第一次看见父亲发这么大的火,甘宇华被吓得有些木纳了,以致于连甘必成走之前说的话都没用心去听。
在那以后,甘宇华渐渐发现,晚上老是喜欢和自己挤被子的哥哥不再来了,从前每天吃饭的时候继母都会笑着给他盛饭,以后也很少再给他笑了。而自己的父亲,也从那以后变得极其陌生而又冷漠。
是什么让自己能够去巴黎留学呢?
甘宇华也不知道,只知道林小颖告诉自己的时候,带着骄傲和自豪地说:“宇华哥哥,你可以去巴黎留学了,这次你可要好好感谢我啊!”
之后的激动和兴奋,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畅快感传满了甘宇华的全身,他觉得他就像是只鸟,总算挣脱了牢笼。
后来甘宇华要从机场走的时候,甘必成还是一副冷漠的样子说:“好好谢谢小颖,另外我只给你四年时间,到时候不管你有多大成就,都要给我回来,记得不要辱没了你妈妈带给你的天赋。这几年我不会给你钱,希望你能像你妈妈一样,靠自己在巴黎生活下去,如果不行的话,就趁早给我滚回来。”从那以后,甘必成骂人带了脏话,而且一发不可收拾。甘宇华当然不会知道,在他离开后,父亲盯着他乘坐的飞机好久、好久。
继母总算又对他笑了,带着难以言明的感觉。照顾好自己……叮嘱的话说着,却没有说早些回家。甘宇华觉得,那种最初的亲切不在了。
甘凌霄沉默不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到走都没说一句话。只是在甘宇华转身要去登机的时候,跑过去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拥抱。
那一年,一个人远去他国的甘宇华只有十九岁。
想到这一切,甘宇华自嘲地摇了摇头。这一路算起来,也唯有眼前的林小颖是一直陪着自己的人了。
对他来说,林小颖和他之间的感情,已经超越了青梅竹马。他就是她的哥哥,她就是他的妹妹,这种后天养成的亲情,二十多年来都不曾离弃的陪伴,在某种意义上超越了血缘关系。
所以,我一定要让小颖幸福。甘宇华在心里坚定地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