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工头勐地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将烟蒂扔在了地上,用脚碾了碾,看着村支书,沉声说道:“你以为我的钱就是那么好拿的?好歹也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了,要是找不到李林那崽子,我彪子就不姓刘!”
接着,包工头又看向了刚子,问道:“刚才跟你说的话,都记住了吗?”
刚子愣愣的点了点头,将那一笔钱死死地攥在了手里,这是他爸妈拿命换来的,他死也要把它守住。
“还有你”包工头指了指面前的村支书:“别他妈没事儿在这诬陷人,我彪子虽然一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身上看着也有些社会气息,可我他妈最讨厌的就是那些克扣民工工钱的人,什么玩意儿,在社会上不敢得罪那些厉害的,就只能找民工的麻烦,寻找自己的存在感,这种人,我多跟他说一句话我都嫌脏!”
他接着说道:“不怕告诉你,前年,工地上赔了钱,我年底的时候出去借,给人赔笑脸,我也把钱拿了回来,照样给在我这儿的每一个工人都把工钱给发到手里了,你说这是为啥,就是因为我知道这都是工人辛苦一年的血汗钱,是一个一个螺丝拧出来,是一袋一袋水泥和出来的钱,我要是连这个钱也克扣,我还算是个人吗?”
村支书被包工头说的,眼泪直在眼睛里打转,他没想到这个包工头,虽然看上去长的凶恶,但是却是这样一个好人,村支书和刚子在工地门口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诬陷他,他也不跟他们计较,还重新给了刚子一笔钱,叫刚子拿着这钱回去。
村支书连忙将刚子拉了过来,抹了一把眼里的眼泪,按了按刚子的背,说:“来,给你叔磕个头,他就是你的再生父母。”
村支书这话说的不错,要是没有这笔钱,村里人也不会让着爷俩儿饿死,总会有他们一口吃的,但是那样,刚子就成了问别人伸手要饭的,一点尊严都没有了,有了这笔钱,刚子和他爷爷的生活就能好很多,平时有点什么事儿,村里的人稍微照管一下就行了,这笔钱足够用到刚子长大成人,到那时候,刚子也有能力去赚钱养家了,所以村支书让刚子给包工头磕头,说他是刚子的再生父母,一点都不为过!
“哎,不用不用,整这些虚的干啥,回去以后,你好好的把孩子照管上就行,至于刚才的那些事儿,我也不和你计较,反正我在社会上这么多年,背后说我啥的人都有,我也不在乎,谁爱说啥,就让他们说去!”包工头对他们两个说道。
不过,纵使包工头说不用,村支书还是执意让刚子给包工头磕了三个响头。
两个人拿着这一笔钱,回到了村子里。
“所以小顾小景,你俩说说,这世上,到底啥是好人,啥是个坏人?”老牛哥一边开车,一边问我们两个。
我说是啊,送刚子回来的工友,看着是个好人,但是却带走了刚子父亲所有的赔偿金,包工头虽然看上去凶神恶煞的,但是却让刚子后面的生活又好过了许多。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热心的坏人,还有很多冷面的好人,对你好的人不一定是在帮你,但对你一般的人也不一定是在害你。
有人说看见满身纹身的人在公交车上给老人让座,也有很多表面看着文静的姑娘,背地里给别人当着小三破坏别人的家庭,所以这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真的很难定夺。
老牛哥说刚子这一辈子都命苦,从小就父母双亡,但是,他这一身也遇到了两个贵人,一个就是那工地上的包工头,另外一个就是他们村里的村支书。
村支书和刚子拿着那笔钱回了村子里,给刚子家里买了米面和油,刚子的爷爷年纪大了,但是也还能做饭,刚子去学校的时候,他爷爷就帮刚子做饭,每次村支书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也都会给刚子和他爷爷拿来一些。
那村支书是个有文化有知识的人,没事儿的时候,刚子就喜欢往他们家跑,他也乐意教刚子,这一教就是十好几年,刚子也特别争取,每次考试,都能考到年级前几名,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刚子十七岁的时候,考上了北京的一所警校。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刚子十分高兴,也有些苦恼。
考上好学校,就代表有了一个好的前途,但是也有一个坏处,就是大学的几年,他还得花钱,当年包工头给的那些钱,已经剩下的不多了,要是自己去北京上学了,爷爷在这里还得生活,还得花钱,所以,他不想用那仅剩的一些钱去上学。
有些同学,高中上完就直接出去打工了,每个月赚的钱还能补贴家用,刚子也想出去赚钱,养活爷爷,但是同样的,他也放弃不了这份录取通知书。
刚子就一个人坐在屋里的炕上流眼泪,最后,他想好了,他不去北京上大学了,他要留在这里,照顾爷爷,他下定决心,要准备撕掉这份录取通知书了,正好被进门的村支书看见了,他听说今天镇上有邮差过来送录取通知书,他知道以刚子是学习成绩,肯定能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所以就想赶紧过来问问,谁知,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一副场面。
他一把抢过了刚子手里的通知书,看了看上面写的内容,狠狠地给了刚子一巴掌,打完以后,刚子哭了,村支书也哭了。
他哭着骂道:“老子辛辛苦苦教你十几年,当年因为你,老子差点被砍断了一根手指头,你现在居然想要把通知书给撕了?”
刚子不语,两个人坐在炕上,抱头痛哭了起来。
其实村支书心里知道,他知道刚子为什么想要撕掉录取通知书,上警校,当警察,这是刚子梦寐以求的事情,让他亲手撕掉这张录取通知书,他是比谁都难过的。
两个人大哭了一场,但终究归于了平静,村支书用他的袖子在脸上胡乱的抹着,把脸上的泪水抹干了,对着炕上的刚子说道:“刚,没事,你别怕,当年我说我是你二叔,那我就得管你,我去想办法,钱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我去想办法,你就踏踏实实的去北京上学,你爷爷这里我们帮你照顾!”
说完,村支书就拉着刚子一起走出了门,去帮刚子筹钱。
村支书带着刚子在村子一家一家的去说,让大家有能力的都帮衬着点,哪怕是一碗米,一个鸡蛋也都可以。
就这样,在全村人的帮助下,终于凑齐了刚子的学费,和去北京的车票。
临走的那天,全村人都出来送刚子,刚子对着他们,就像十几年前对着包工头一样,在村口,给全村人一起磕了三个头,便坐上了去北京的列车。
刚子走了,他的爷爷也已经老的走不动了,村支书把刚子的爷爷接到了自己的家里,在外边,他十分骄傲,逢人便跟别人讲起,说刚子是他教出来的学生。
刚子在北京,也不辜负大家的重托,每年过年回家,他都把自己的成绩单带回去给村支书和爷爷看,每次,刚子都是全年级第一。
村支书和刚子的爷爷看见这份成绩单自然是乐的合不拢嘴,另外,刚子还在课余的时候,在学校外边兼职打工赚钱,就这样一边工作一边赚钱,竟然也把后边几年的学费给攒了出来。
看见刚子成才了,村支书和刚子的爷爷也自然不是一般的高兴。
毕业以后,刚子去了北京的一家公安局当警员实习,没过半年,就当上了局里的一个小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