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沧海喝过秦岭送来的水，好过了一些，又听到了秦岭这么说，神色有一些动容：“是的，是的，结婚了好哇，咳咳咳咳咳……她一直是很漂亮的，是的……”
秦岭没有理会，他最后的喃喃自语，放下水杯，径直出去了，只留下秦沧海一个人，在病床上回味人生。
在去医生办公室的路上，秦岭有些悲凉地想到——现在，你再说她一直是漂亮的有什么用呢？！她七八年前，必然是比现在要年轻漂亮的，可是你依然去外面看了别人，让她一个人，在家里伤心流泪，眼泪让她的眼睛，不再那么明亮，生活也给她的皮肤，，增添了细纹，她最美丽的时光，你没有珍惜，那么现在还在这里说什么呢……
秦岭叹了一口气，来到了医生的办公室，了解病情。
等到秦岭拿着医嘱和化验单，再回到病房里的时候，屋子里的人，就多了起来。
柳云请了假，带着匆匆忙忙出现在家里的小姑娘秦山山，赶来了这里，陈山也不放心一个女人，自己带着个小孩子过来，于是，就开车送她们过来，现在尴尬地，坐在一旁的空余病床上。
秦岭先是跟陈山和妈妈，打了两声招呼，然后，走过去，摸了摸小妹秦山山的头。
秦山山眼眶沉红，坐在秦沧海的床边，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喉咙像被浓酸堵住了一样，一时酸涩地说不出话。
秦沧海似乎感知到什么，激动地张开昏黄的双眼，声音沙哑干涩：“山山，是你吗？什么时候过来的？”
“是我，爸爸。”秦山山声音里，带着难以压抑的悲痛，小小年纪的孩子，压抑着哭腔，努力让声音，显得平静一些，肩膀却忍不住因为激动而颤抖。
她已经失去了母亲了，她是住在福利院，可是，她还想有一天可以回家，可是现在……家要没有了……妈妈已经没了……爸爸也要没了……
一对对眼泪，从秦山山的双目中，不可抑制地淌了下来，她牢牢地握住父亲的手，哽咽地问：“您是不是病得很重？！得了什么病？为什么都要瞒着我，不告诉我？要不是修女阿姨告诉我，我现在还在被瞒着，呜呜呜……”
秦沧海看到女儿山山哭的稀里哗啦的，眼睛稍微努力提亮了亮，苍老的声音颤抖着，看着秦岭的目光，急迫而紧张： “阿岭，快告诉你妹妹，爸爸没事，让她别哭了，咳咳咳咳……”
秦岭点头，沉声开口：“好了，山山，先别哭了，他看着，心里也不放心。”
小小的姑娘，点了点头，用通红的小手，摸了一把通红的眼睛，站在身后的柳云，细心地递过来一包纸巾。
看着秦山山终于止住了眼泪，秦沧海也终于放松了一些，躺在病床上苍老的眼睛里，迸发出难以言喻的难过：“谢谢你，小云，谢谢你，这么照顾这两个孩子。咳咳咳咳……对了，祝你新婚快乐……”
柳云握紧了身边陈山的手，神色自然地说道：“谢谢祝福。”
秦沧海似乎欣慰了一些，无助而不甘心地继续说：“大家都在这里，我也就满足了，原来还有人，愿意在这种时候，来看望我一眼……”
他每说一句话，似乎都很困难，却仍旧坚持不懈的说着，他等待了太久，才终于等到了一个肯来看他、肯听他说话的人，他似乎想要把那些不甘心，全都一股脑地说出来。
他身边的仪器，发出尖锐的声音，他今天的体能，似乎已经到达了极限，他却不肯闭上眼睛，强撑着，身体因为剧烈的痛苦而痉挛着，他执着的重复着一句话：“挺好的，挺好的……”
秦岭和陈山，急忙冲出去，叫医生，秦山山不知所措地哭的绝望，柳云过去抱走哭天喊地的孩子，一屋子人，瞬间，乱作一团。
医生火速赶来，把秦沧海推进了抢救室，陈山抱着已经哭的一抽一抽的秦山山，有些动容地别过去了头，柳云见状不忍地红了眼眶，秦山山早就哭的泣不成声，可是她又怕打扰到，抢救室里面的医生救她爸爸的命，于是紧张的小手，紧紧的捂着嘴巴，不敢发出声响。
秦岭双目赤红着，左手紧紧的抓住右手。
他不想看到那个，曾经那么高大的人，如今犹如枯稿，还那么痛苦，忍着心里十分不是滋味的压抑，安慰妹妹：“放心，会没事的。”
漫长却又短暂的一小时零二十分钟，秦岭一分一分地数着，度日如年。
抢救室门上方的灯，终于灭了，秦岭似乎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的，十分不对劲。
还是那张急救担架，上面躺着的还是那个人，嘴角笑容很淡，含着几分欣慰，没有刚才的狰狞，现在他长久的闭上眼睛，呼吸停了下来。
“爸！”秦岭的头低下，禁不住地跪在了地上。
秦山山也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医院的墙，听到了多少无声的忏悔，见证了多少生离死别和大起大落。
…………
秦沧海的葬礼，十分地冷清，是在他那小出租屋的街道公墓办的，来的人非常少，但每一个来的人，秦岭都带着秦山山认真接待着。
期间，在学校的唐白日，给秦岭打了很多回电话安慰他和妹妹，还说着她要过来，但是被秦岭制止了，让她留在学校好好学习。
秦岭在电话里的声音，微微颤抖，听得唐白日心里一阵堵塞，鼻头不禁酸的发疼。
葬礼结束，唐白日安慰了几句，就让住在父亲出租屋的秦岭去早点休息了，他熬了几个通宵，实在太让人心疼了。
秦岭答应着，温声和唐白日到了晚安。
挂掉了电话，秦岭又从客厅轻手轻脚，地来到了秦山山的房间，打开门，小姑娘还没睡，捧着她爸爸的旧手机，坐在床上，背影一抽一抽的，一看就是躲在被子里哭了。
秦岭走过去，一边包裹着被子抱过小孩子，一边小声地出声问：“在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