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堂风实在是有些凉,宣帝让宫人关了一扇窗户。
正要命人给沉长莲添一件衣裳时,才发现沉长莲身上早就已经有一件外袍了。
沉长莲解释,“是——”
“是福明给你的吧,他这人心细,也疼爱年轻人。你的身形跟他年轻时很像,这应当是他的衣服。”
“圣上好眼力,竟然一眼就能认出。”
“哈,朕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
他招手示意沉长莲上前,然后让沉长莲抬起一条胳膊,“你看腋下,是不是有一朵莲花,再仔细看看,花瓣的地方是不是有补丁?”
沉长莲顺着宣帝的话低头看,果然发现了蹊跷。
这地方原本是烂了个洞,是用了两个颜色相同的布料补上,乍一看才没有端倪。
“朕年轻时吃了不少苦头,这件衣服上的大洞是福明为了护着朕留下的。”
“那时候他就这一件外衫,前一日洗了后一日就没得穿,因此就算烂了个洞也不敢扔。”
“他日日夜夜去浣衣局蹲着,终于等来了这块颜色相同的布料。”
“又缝了几日才穿到身上。”
宣帝脸上满满都是怀念,“这个福明舍得把这件衣服送给你,看来也是很喜欢你了。”
沉长莲听完后却不敢收了,“这衣服意义非凡,小臣还是还回去比较好……”
“什么意义?还给福明后,这衣服依旧是一文不值,倒不如朕把这件衣服的价值讲出来,你好好收着,日后有了机会帮扶福明一把。”
“他这一辈子过的也不容易。”
宣帝的确生了颗难得的仁心。
可这颗仁心生在乱世倒有些不合时宜。
沉长莲乖乖应下,随后再次去了福明的房间。
那里早早便等着另外一个人。
“微臣拜见长公主。”
沉长莲直接行了大礼。
“你果然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认出了我。”
她指尖上丹蔻的颜色鲜艳如血,就如同她的野心一般,不时在胸膛中沸腾……
“哈,侥幸而已。”
“是王连君跟你讲了我的事?”
“王老先生只说了一半,剩下的是小臣自己猜的。”
这事儿也不难猜。
普天之下,能有胆量争夺皇位的无非就几个人。
江州那位王爷,京中的权臣孙谷源。
太子之位早有人选,可他却并不一定是下一任皇帝。
虎视眈眈的人除了皇子们之外,还有一位公主。
“小臣很钦佩公主的野心,也希望能为公主做事。”
长公主满意地看着沉长莲,“你是个聪明人,你的要求我也会尽力满足。孙谷源我绝不会留情,到时候要杀要剐都交给你来处理,你兄长跟父亲的事儿我也会妥善处理。还有别的诉求吗?”
“逢瞻,我要他死。”
“好啊,本宫也看他不顺眼。”
沉长莲辛苦挣扎,无非是为了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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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宣帝太温和,而太子又太过无能,都不能满足她这些诉求,她也只能另寻明主……
“小臣在翰林院这段日子也彻底了解了太子,他——”
长公主眸色冷厉,“我这个哥哥软弱无力,又偏爱偷奸耍滑,如今有父皇看着,他才勉强在女色中脱身,若是……他就会彻底放纵自。”
偏生他论嫡论长,都无可挑剔,这些能力宣帝也都咬咬牙忍下来了。
可长公主忍不了,她自认为,自己比这个哥哥强上不知多少倍……
沉长莲也忍不了,她性子其实是急的,要报的仇自然是越快越好!
“公主无需再担心那件事,大可以高枕无忧了,小臣已经用计把祸水引到江州。”
长公主满意地看着沉长莲,“本宫知道,这件事你做的很漂亮。本宫的细作也打听到,孙谷源即将在月祭上用星象的事陷害你,你可有脱身的计策?”
“有!江州的祸水会为我顶罪,长公主也无须担心,只要您与小臣一心,这便已经足够了。”
这位长公主也不是吃素的,竟然在宣帝的眼皮子底下拉拢了不少老臣,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她的实力不是那个窝囊废太子能比的。
沉长莲助她一臂之力摆脱困境也无非是顺水推舟的事……
告别后,沉长莲也没有回官舍,她连夜回了京郊。
倒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只是在京郊,她过的更自在一些。
人多的地方她免不了要披上那张虚伪的皮子,见了逢瞻跟书童后才能彻底脱下。
书童替她接下怀里沉甸甸的包裹。
“公子,你又带回来了什么?呀!”
他被包裹中金灿灿的黄金刺伤了眼睛。
书童颤抖着拿起一块金元宝,“这这这,真的假的?!公子,你终于学会收受贿赂了!”
沉长莲一巴掌拍到书童脑袋上,“我一个翰林院的修撰哪里来的收受贿赂的机会!这是长公主的送给我的…好像跟贿赂差不了多少。”
她把这些金元宝推给逢瞻,“此时还要多谢你,逢瞻,你把这些金元宝带着,等江州事了之后再去一趟,把这些钱补给你的兄弟。”
逢瞻在江州待的那段时间也不是白待的,他早早就收到了沉长莲训练一支属于王爷的‘叛军’的计划,早早就开始着手准备……
“这些人估计都死绝了,他们都是流民,没有家人的。”
“嗯,那就找机会把这些钱捐出去。”
明明是事成了,却没有半点开心。
牺牲了这么多,离她真正想要的胜利依旧有很远一段距离……
究竟还有多久才能手刃孙谷源,手刃卓烨?
逢瞻试着哄她开心,“你要是睡不着,我带你去京郊的野集看看吧,那里也很热闹,据说会开到半夜……”
沉长莲还是出了门。
逢瞻走在她身边低声说:“放心吧,月祭那天我安排的人会及时出现的。”
“我担心的从来不是这些。”
“逢瞻,我发现自己这一路上牵扯了不少人,有些是本就该死的罪人,有些却是无辜之人。”
“面对那些无辜的生命,我该如何自处?”
“我明明读了不少书,心里却只有仇恨。
难怪兄长说我只能做佞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