缭绕琴音中，翰林院的人都到齐了。
林荫凉爽，又夹杂着竹叶味儿，轻风一送就缠了身。
诗会不比酒会，沉长莲也没有搬出那套过分谄媚的讨好。
她跟往常一般笑着，就足以让许多人愉悦。
这个人当然不包括与她同年的榜眼王居卿。
他年岁稍长些，今年已是而立之年，总是端着架子。
沉长莲也看出他不喜欢自己，也就懒得去讨好他。
毕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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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学士走到仇怀利身边，要跟他引荐众人，“怀利，你既然来了，也该认识他们，尤其是沉俢撰跟两位编修，这几位可是宣朝如今的红人啊。”
仇怀利摁住琴弦，停了琴音，冲沉长莲一笑，“无需引荐，俢撰跟编修我已经认识了。”
王居卿：……
他硬着头皮上前，跟仇怀利打了个招呼。
“久仰仇琴师大名，我叫王居卿，是——”
“是榜眼吧？果然也跟传闻一样。”
陆恒丰凑到沉长莲耳边说：“这位仇琴师的小道消息还挺多的。”
沉长莲：……他说什么你还真信啊。
仇怀利的身份并不简单，只是他曾跟长公主有过关联就足够让沉长莲注意。
他来到这里，似乎并非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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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学士大笑着解了王居卿的围，“王编修为人沉稳，就是性子有些沉闷。”
他正要坐到仇怀利身旁又被仇怀利拦下。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会作诗，今日来也只是为你们助兴，你就别待在我身边了。”
翰林学士依旧很高兴，仇怀利很久都没走出过自己那家小乐馆，今日应当是他今年第一次出门。
陆恒丰都不免咋舌，“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竟然为了钻研琴艺、岐黄在家里待那么久……”
他声音不算小，仇怀利也听到了，他立刻笑着解释，“并非为了钻研，在下生性懒惰，不出门只是因为不爱出门。”
仇怀利不算个文士，又勉强算个文士，特立独行下，谁都不免多看他一眼。
沉长莲越想越觉得奇怪。
半年不出门，这可能吗？
也不知是不是天赋，仇怀利竟又察觉到沉长莲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回望过去。
“沉俢撰可是有话要跟我说？”
“什么话都可以问吗？”
沉长莲唇角勾起，眼尾也有些上扬，飞扬的眉毛挂满了少年意气。
这般好颜色，仇怀利自然是不敢疏待，“什么话都可以问，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听说仇琴师跟长公主还有过一段缘。”
众人都没有想到沉长莲会把这件事拉出来问，而后一想也觉得说得过去，毕竟是少年，总偏爱聊些绯红情史。
仇怀利笑眯眯地也不多说，“缘是有的，可惜在下福薄，留不住。不过，京中跟长公主有缘的学子多了去了，沉俢撰身边的陆编修不也跟长公主有缘吗？”
陆恒丰险些摔了手里的杯子，“那、那都是公主的玩笑话罢了……”
这事儿被仇怀利搪塞过去，沉长莲也收回目光，全身心投入到诗会中。
她锋芒既然已经出鞘，就再也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诗会上她才惊四座，也成一段假话。
沉长莲也没有浪费这个名气，连夜把自己在诗会上作的几首诗誊抄了数十分，次日直接让书童在烧鸡铺里卖了出去。
是夜，官舍的炊房着了火，浓烟滚滚，熏得人没处去。
沉长莲跟陆恒丰两人着急忙慌逃离官舍。
深夜自然是没什么好去处，沉长莲就带着陆恒丰去了烧鸡铺。
为了卖烧鸡铺的字画，铺子到了现在都还没歇业。
陆恒丰看了两眼就要进去帮忙，被沉长莲拦住。
她眼角的余光瞥到一抹湖蓝色的身影，嘴角抽搐起来。
“沉弟，你这是怎么了？突然拽我脖子做什么？”
“啊，哦……你不用帮忙，今日已经够累的了。”
陆恒丰又是一脸正色，“放心，我一点都不累，况且我跟大家都是朋友，帮个忙也是应该。”
他下定主意做某件事后，还真是不好拦。
沉长莲一低头的功夫他就跑进后厨了。
沉长莲：糟糕……
这腔的逢瞻也暗道一声：“糟糕。”
后厨热火朝天，转身又快又急，逢瞻没看见人影，直觉得后背撞到个人。
陆恒丰看着眼前湖蓝色的宽阔背影一时之间有些懵。
他先是低头，确认了眼前这位穿的是罗裙，而后果断道歉。
“姑娘，实在是对不住，我是无意唐突您的，若是您介意，我会尽量——”
陆恒丰又停到怪异的、很独特的声音。
“三两银子。”
逢瞻重复道：“给我三两银子我就不计较你非礼我的事情了。”
“……哦，好。”
陆恒丰捂住撞的发疼的鼻尖，从怀里掏出了半个月的俸禄，正要递出去时，又被人拦住。
来拦他的人是沉长莲。
她一脸谴责地看着伸手要钱的逢瞻，随后把陆恒丰的钱退回去。
“陆兄，不必客气，都是自家兄妹。况且小——”
沉长莲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给逢瞻起个‘艺名’。
逢瞻突然出声：“小红。”
沉长莲：“……对，小红他生性就不在意这些。”
陆恒丰态度坚决，“怎么会有女子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今日是我唐突了佳、佳人，实在抱歉。”
沉长莲在此刻打心眼里佩服起陆恒丰。
逢瞻虽然穿了女子的衣裙，但也没有梳发髻，更没有涂脂抹粉，依旧是那张粗狂的棱角分明的脸，整张脸也只有眼睛能勉强称得上是秀气。
陆恒丰还真的把逢瞻认成了姑娘……
“陆兄，你还是——”
沉长莲话还没说完，逢瞻就把陆恒丰递过来的钱收下来，甚至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在肯定陆恒丰的道德感还是在肯定自己毫无破绽的伪装。
下一刻，沉长莲听到了堪称噩梦的嗓音。
“谢谢公子，奴家家境贫寒，这些钱正好能给我家人好好吃上一顿肉。”
逢瞻似乎是有些上头了。
陆恒丰依旧看不出破绽，还在不好意思地摇头，“不用谢不用谢，姑娘能原谅我就好……”
沉长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