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恒丰把书童拉到身边,“沉弟的这些衣服没花钱……”
“什么?!”
书童大惊,“我家公子终于舍得出卖色相了!”
沉长莲实在是忍不住,伸手敲了他的头,“少说几句话,你也不嫌渴?”
还没等几人再逛上多长时间,天气又转阴。
“……算了,今日就这样,先回去吧。”
自这人回到京郊后,沉长莲跟陆恒丰就没有去京都的烧鸡铺了,生意都是书童跟单小睫在照料,那两个姑娘多少也能做点事。
时间就在一日一日的温书中度过。
陆恒丰生性愚笨木讷,却也知晓,这几日或许是他难得的能跟沉长莲相处的时光了。
家里只有一间书房,也只有一张书桌,两人并排坐在一起,倒也和谐。
书房被墨香浸染,从白日待到黑夜,沉长莲也不免有些乏累。
可陆恒丰依旧不知疲倦地看着书。
沉长莲又为他添了一盏灯台后,起身出门了。
她方才听到一种鸟鸣声,声音极其特殊,是只有在边域才能见到的鸟类。
不该出现在京都。
“你怎么来了?”
沉长莲就站在门口的荒地,那里除了一棵早就枯死的树之外再也没有旁的东西。
可就在她话音落的瞬间,她的余光中多了一片黑色的衣角。
“我不能来吗?”
这人缓缓走过来。
他这次戴了一顶草帽,帽檐压下他有些凌乱的黑发。
“江州的事情有些奇怪。”
“逢瞻,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沉长莲抬眸看着来人。
黑色衣衫压不住他身上结实紧扎的肌肉,少年肩宽背阔,沉长莲只觉得眼前是突然多了座小山。
“不能来吗?”
逢瞻定定看着沉长莲,“我知道,这个江州刺史对你而言没有别的用处了,我原先的身份对你的助益也不大,就让我跟在你身边……”
沉长莲叹气,“你在哪里都比在我这里好。你如果实在是不想跟在江州刺史身旁就回边域去找你的兄长,顺便告诉他——”
“又是他?!你放心好了,边域有他在,出不了乱子。”
沉长莲叹息,“你如今就算是来我这里,我也没办法带着你出门。逢瞻,你不该出现在我身边。”
逢瞻沉默了片刻。
“我回来时,看到了卓烨离京的车马,看他离去的方向,应当是——”
“是江州。”
沉长莲赞许地看了眼逢瞻,“这件事你做的没错,祸水被引到了江州,那里很快就要乱套子了。”
“不过……”
沉长莲神情更加凛然,“边域也不能放松警惕。入秋后,逢、你兄长估计就难做了,你回去后告诉他,一定要把握好,不能让边域形势过犹不及。”
“什么意思?”
逢瞻没听懂。
沉长莲不再多言,只是催促着他赶紧回去。
“我不走,我要留下来帮你!”
少年藏在帽檐下,沉长莲看不清他的情绪。
她跟以前一样哄着逢瞻,“听话,你回去——”
“回去做什么?留你一人在京中独木难支吗?”
“我不能走。”
“你马上就该殿试了,孙谷源那个老贼一定会陷害你,到时候你若是没了脱身之法,我就去劫狱。”
逢瞻这人最神奇的地方就在于,他能把一件很光怪陆离的、离经叛道的事用最平澹的语气说出来。
沉长莲片刻哑然。
“我不需要你这么做,如若真的沦落到那个地步,我会自己了解自己。”
她比任何人都无法容忍自己的失败。
“放心,我已经有应对之策。”
可惜,不管沉长莲怎样劝说,逢瞻就是要留下来。
沉长莲扶额叹息,“行吧,左右殿试后就会由吏部分官,届时我也会住在官舍里,你就跟着书童待在这个房子里。”
她拿了些钱递给逢瞻,“这段日子先自己找个住处。”
“哦。”
接过钱,逢瞻就走了。
沉长莲突然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说起来逢瞻这人也蹊跷,他跟逢将军好歹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可二人始终称不上是亲近。
逢瞻跟兄长都是自幼习武,照理说话题应当不少,可二人一旦坐在一张桌子上,那可是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话。
大概是因为逢瞻从小就是个让人省心的。
他根骨好,自己也勤奋,就连脑子也比自己的兄长活络一些。
逢将军的幕僚也曾说过,若是逢瞻做了将军,估计要比他哥还要出彩。
可沙场哪里会有‘若是’、‘估计’这样的词?
逢将军也铭记母亲的遗训,不让逢瞻沾染上半点血腥,到了后来,甚至不愿意再让他武枪弄棍。
又逼着他放下兵书念起论语。
逢瞻哪里受得了这种东西,一怒之下干脆就离家出走。
离开家自然是简单,可他又要往哪里去呢?
投奔亲戚?可他们逢家的亲戚大多都死绝了……
恍恍忽忽地,逢瞻抬起手,看到了自己手腕上陈年的、因为戴习惯了一直没能取下来的红绳。
对啊!他还有个小嫂子!
他一路往南,走到了漠南,乞丐一样敲响了县令的小破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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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长华大早上开门就遇到一个臭烘烘的小乞丐,随手把自己手里的窝窝头递给他。
“拿去吃吧。”
不料这乞丐不止是拿走了他手里的窝窝头,还拽着手喊了他一声‘哥’。
这声险些没把沉长华吓死,他眉头紧锁,“你到底是哪位?我家里五服之内差不多都死绝了,只剩下我跟弟弟——”
“她不是沉长莲,她是沉佳禾。那年她来退婚时,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你是…逢家的人?”
“是!”
逢瞻撩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我是逢瞻,如今是想来投奔——”
他话还没说完,沉长华就拽着他进门了。
“行啊,进来吧。逢家跟沉家本就世代交好,我们照顾你也是应该。”
沉长华长叹一口气,“哎,我待在漠南消息实在太过闭塞了,你若是愿意,可否给我讲讲家里如今的情况。”
逢瞻两口啃完一个窝窝头,而后爽利地点头,“家里一切正常,我跟兄长闹翻了,离家出走而已。”
沉长华:“……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