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长莲看着马背上的卓烨，他胸前起伏剧烈，两鬓薄汗湿发。
“大人有什么急事吗？”
卓烨勐然回神，看着跟自己没有任何瓜葛的人。
迎着光，卓烨的眼睛几乎被照的睁不开，强撑着睁开也只能看到沉长莲模湖的面容。
极黑的发与面上的白，点缀着一抹红。
颜色极澹，看上去也有些苍白。
卓烨很想送沉长莲一瓶口脂，可沉长莲怎么会需要这种东西。
他是今年的考生，能拥有的、最想拥有的便是中榜！
“你……跟陆恒丰一起去看榜了吗？”
“看了啊，我没中。”
沉长莲话说的自然，完全没有下不来台的意思。
“第一才子当然也有失手的时候，大人，这点自觉我还是有的。”
她笑意殷殷，靠近卓烨。
“大人这匹马好生威风。”
“它叫黑风，是圣上赏赐给我的，除了毛发颜色外，跟寻常马匹没有任何区别。”
“大人来这里是要办什么事吗？”
沉长莲又问了一遍。
卓烨必须编个借口了，他总不能亲口承认是因为担心沉长莲吧。
“听闻有落榜的学子打算在城外自尽，我来看看。”
“哦，觉明司真是事务繁忙，大人慢走，小生就不打搅你了。”
沉长莲身后还系着书卷，走动时，那书卷也跟着她的步伐晃来晃去，感觉随时都要掉下来。
日暮黄昏中，卓烨在沉长莲身上看到了堪称诡异的落寞。
“喂，我送你一程。”
卓烨骑术精湛，策马单臂就把沉长莲抱到身前。
沉长莲一愣，随后又夸他，“大人好厉害啊，我还当是一阵风呢。”
“……没什么厉害的。”
距离过近，让卓烨看的格外清晰。
沉长莲脸上没有一丝瑕疵，只是眼下那一抹青紫实在是惹眼。
“听说你最近跟一个屠户的女儿纠缠不清，连字画都不卖了。”
“是吗？大人听到的是这样的消息吗？”
沉长莲笑起来，眼角是弯的。
“大人松松手，你抱的太紧了。”
卓烨这才想起自己还搂着沉长莲的腰。
这小书生的腰也是细，又跟纸片一样单薄，卓烨腕上戴着软甲，一时之间竟没感受到搂着一个人。
等他松了手，沉长莲才有喘气的机会。
她险些以为卓烨是发现了一些端倪，要把她活生生勒死。
“大人，不是小生不想，而是不能，那姑娘看上了小生，就找人纠缠，大人若是还想在我那里买些东西，就晚上过去吧。”
沉长莲提醒卓烨，“大人若是顺路，可以在办完公务后把我捎带进京吗？”
“……好。”
卓烨哪里来的公务？
他如今忙的便是张炳连搅和出来的事。
事情因果他清楚的不能再清楚，哪里还需要调查。
他现下只需要下定决心，究竟是要跟着圣上做事还是要跟圣上决裂。
这事儿并不能两头讨好。
“大人遇到烦心事儿了吗？眉头皱的这样紧。”
“……我先送你进京。”
路不短，沉默着走总是难熬。
沉长莲问卓烨，“我听说觉明司这几日灯火通明、彻夜不歇……大人累吗？”
“我……”
卓烨哪里有说累的资格，他在这个位置上，每日都是矜矜业业，不敢有半日松懈，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看。
很多事他都不敢做的太彻底，又不敢不做。
沉长莲看着卓烨这样心烦，自己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呼吸时都是轻快的。
“没关系的，大人，烦心事很快就能解决的。”
沉长莲会亲手把卓烨逼到一条不得不走的路。
“……其实你不做官也好。”
就算侥幸做了官，沉长莲也会被孙谷源死死压制，永无出头之日。
“哎，其实小生并不是为了做官，世人都知道沉家有个多灾多难的长兄，却不知道沉长莲，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啊。若是长兄一死，世人不就默认沉家已经死绝了？”
这事儿沉长莲绝对不容忍。
她辛苦多年，不是为了沦为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是想要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沉家还有一个沉长莲。
因为圣上对沉家的关注，沉长莲不会死在寂静的角落，这些年，她就跟野草一样生长。
没人知道她究竟长成了什么样子。
那几个判卷的考官最先知道。
看到这个试卷后，几个考官放下一切，连夜跑到丞相府，面见孙谷源。
试卷被他们背熟，他们甚至连纸笔都不用，就在孙谷源面前背了出来。
孙谷源的面色愈发难看，“……这个沉长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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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怎么办？”
孙谷源还没说话，几个考官又吵了起来。
“不能让沉长莲做官！以她这份策论的魄力——”
“万一只是纸上谈兵呢？这样的学子也不少啊。”
孙谷源放下茶盏，“纸上谈兵？能写到沉长莲这个程度的，古往今来没有几人，沉长莲跟多年前的滕礼群不一样。”
“他是沉恩虎的儿子，是沉长华的弟弟，那两个人培养出来的不会是纸老虎……我早该想到。”
他冷静布谋，“把沉长莲的试卷换掉，我在朝中一日，他就不能有出头之路。”
其中一名考官上前，“大人，听说卓大人跟沉长莲走的很近。”
“不可能，卓烨这个人最厌恶书生。”
孙谷源摆摆手，“这件事就先这样安排。”
——
“你每日都吃不上饭吗？”
卓烨突然问沉长莲。
“啊，大人为何这样问？”
还不是因为沉长莲太瘦了。
她这几日忙的很，前段日子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肉又掉了一些。
脸上挂不住肉，两颊就往里陷了一些。
白日看着还好。
天色一暗下来，原本仙气的脸因为两侧的单薄，染上郁色。
她眼睫轻颤，像蝴蝶一样，不偏不倚落到卓烨心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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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烨早已经不能蒙骗自己，这是对后生的关怀了。
他就是心疼沉长莲。
为什么不能心疼呢？
沉长莲笑起来乖巧，说话也甜，除了有些娇气外，没有别的毛病了……
所以为什么不能心疼？
卓烨心想，反正他不是断袖，跟沉长莲交个朋友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