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长莲写好三封信,次日又将它们全部托付出去,心里才算是踏实一些。
书童还没有休息几天,又要出发,的确是有些辛苦。
“去吧,逢瞻应当正在江州,离开前,我已经叮嘱过陈奇春了,如果遇到逢瞻,不管用什么计策都要阻止他进京,他如今应当就呆在陈奇春身边。”
“可是,那个陈奇春跟李浩都的关系还算不错,眼皮子底下的事儿,他能瞒住李浩都吗?”
沉长莲身子略微往前倾斜一些,把笔挂回笔架上。
“有什么不能瞒,可别小瞧了陈奇春啊,他能坐上刺史的位置,这些小事于他而言自然是轻而易举,你真的以为他跟李浩都的关系好吗?”
是装的。
陈奇春这样性子谨慎的人,在遇到一个看不清来历的、实力还不俗的对手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伪装。
李浩都也未必看不出来陈奇春的伪装,可他也不想戳破。
陈奇春算是地头蛇,就算是表面的平静,也能让李浩都这个初来乍到的强龙好做不少。
“更何况,如今江州的战事还没有彻底平息,李浩都真的能分出心神来管这些事吗?”
真正把边域的事情捅出来的,不一定是李浩都。
他看上去超凡脱俗,实际功利心却很重,巴不得有些让他立功的机会。
而正是在乱世,立功的机会才多。
“逢师柏若是早早就被处理,李浩都反而得不到利。他最希望的,应该就是逢师柏弄出什么大的祸患出来,而他再去把这个祸患除了。”
归根结底,真正忌惮逢师柏的有两人。
一个就是担心兵权失控的宣帝,而另一个,则是与逢家有大仇的孙谷源。
这个孙谷源也是倒霉,生平害人无数,做事也是狠辣,一直奉行着斩草除根的想法,可这条准则就在处理逢家跟沉家之时失灵了……
搞得他如今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敢放松警惕,一天天不是在算计沉长莲就是在忌惮逢师柏。
如今异族的祸患被处理干净,而逢师柏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正是处理逢师柏的好时候。
孙谷源如今不知道该怎么偷着乐呢……
其实真的算起来,在孙谷源的眼里,沉长莲的威胁远远比不上逢师柏。
沉长莲就算再怎么活泼,晃荡的再厉害,归根结底也只是一个毛头小子。
孙谷源多多少少是有一些自负的,沉长莲这样的年轻人在他眼里并不算什么。
管他沉长莲是不是宣帝眼中的大红人、勾走无数少女的状元郎,在孙谷源眼里,他不过就是一个小官。
手里除了微不足道的权势跟一点点钱之外,什么都没有了,只要他略微用一些阴谋、阳谋,沉长莲上钩是迟早的事情……
“不过,孙谷源目前最忌惮的也就是逢师柏了,他估计还不把逢瞻放在眼里。”
说到这里,沉长莲又不得不肯定起逢师柏这个兄长的做法。
他的确有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保护逢瞻,即使这些年兄弟两人的关系僵化,逢师柏也时不时把逢瞻往漠南推,可这招也的确有用。
天下有几个人知道逢瞻的名号呢?
提起逢师柏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能想起他的胞弟?
这样籍籍无名的平庸之徒才更安全。
“保下逢瞻最大的难事就是拦住他,他脾气很冲,届时你跟他不一定能好好说话……”
沉长莲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药包递给书童,“这里面装的是迷药,实在拦不住他就把他药倒吧,千万不要让他冲动行事。陈奇春这边应该也是在这样做。”
书童郑重地点头,“放心吧公子,你既然把这件事情交给我,那么我就算是肝脑涂地也会做好的。”
沉长莲平静地剪短烛火。
天已经大亮了,用不着这些照明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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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肝脑涂地,实在拦不住也可以放手,不要再搭上自己的性命,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我……”
沉长莲轻笑,“逢师柏把你送到我身边,应当也是早已经料想到了今日的局势。他能这么处心积虑地护你,对你相必也是有些感情。你来护我,我自然也要护好你。”
“可是,当时逢将军没有说过——”
“他好歹是沙场厮杀的将军,你又怎么能比得上他的心计?他这个人还真是不一般,把身边重要的人都推了出来啊……”
就连沉长莲,也是被他早早推出去的一个。
逢师柏怕是早就想到今日的下场了,所以从那么早的时候就开始谋划……
“记得,不要把自己的命也拼出去,逢师柏也不想看到你出事。”
沉长莲手边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
“去吧,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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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几日做的事情也没有瞒着陆恒丰,她也不打算瞒着陆恒丰。
一是因为自己跟逢瞻的关系已经瞒不住他了,陆恒丰是有些呆笨,但不是傻,只要略微一想,自然就能知道沉长莲想做什么。
沉长莲就算是相瞒也瞒不住。
而沉长莲是很放心陆恒丰,因为她清楚,陆恒丰的为人。
陆恒丰虽然没有明确表示过对逢师柏的崇拜,可他心地实际对武将是有一些崇拜的。
他为人看上去古板,可读的兵书也不少,这样的人自然是能写出让宣帝也赞叹不已的文章,还把他安排到了江州……
而陆恒丰也不可能不了解逢师柏……
而今他又要跟沉长莲一同去兵部,脑袋里不多想一点事情自然是不现实的。
他估计早早就在思考,沉长莲要怎么应对逢师柏的事情了。
若是沉长莲不去江州,逢师柏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不过,逢师柏愿不愿意接住她丢出去的一线生机也是个不好说的事情。
逢师柏跟逢瞻的脾性实际上是差不多的,如出一辙的高傲。
他有自己的傲骨……
沉长莲的思绪被闯进来的陆恒丰打断,“沉弟,书童已经走了?”
“已经走了。”
看的出来,他是想安慰一下沉长莲的,可是嘴里却说不出来安慰人的话,“你、你别担心……”
“我不担心,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只能往下看了。”
沉长莲起身拍了拍陆恒丰的肩膀,“书童走了,也没人做饭了。我猜你也不一定喜欢我的手艺,快洗把脸,我们去单姐那里,在路上觅些吃食。”
昨日单姐递给沉长莲的这些日子的进账,沉长莲都给了书童。
留在她手上的还有宣帝赏赐的金锭。
这些钱她也不打算多花,剩下的大头估计要砸到兵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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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兄,你可了解如今的兵部?”
陆恒丰睁大眼睛,不太明白沉长莲为什么突然就问到了这个问题,“不了解,怎么了?”
“没什么,兵部于你而言是个好去处。”
陆恒丰是去做事情的,这样的人到哪里都是好的,而沉长莲只有一个目的,争权。
她这样的人,到哪里都不会过的太安分。
不过很快,她就能借着另外一层身份在官场内如鱼得水了。
相必宣帝也是知道自己跟逢家的关系,所以担心这件事情会寒了沉长莲的心,特地又安排了一场联姻。
以为是在笼络沉长莲,殊不知是把沉长莲跟他蠢蠢欲动的‘好女儿’推在了一起……
沉长莲不打算接着忍下去了,她这一路走的足够踏实,可就是速度太慢了。
该加速了。
陆恒丰转头看向沉长莲,不明白为什么短时间之内,沉长莲的气势又变了。
他抿了抿嘴唇,“沉弟,我们今天早上吃什么?”
“看你,你想吃什么?”
早上的食欲并不强,两人最终还是只吃了两碗稀粥,两屉包子。
不过这样平静的早晨对于陆恒丰跟沉长莲而言,并不多得。
两人用罢饭后就缓缓在街上走着。
路边闪过一个华丽的马车,竟在沉长莲身边停了下来。
拉开车帘,沉长莲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薛光前。
他看到沉长莲后也是一笑,“去哪里?我送你们一程!”
沉长莲跟陆恒丰也没有推拒,直接就进了车。
薛光前也滔滔不绝地跟他们将这自己这几个月的‘建树’。
他在行商一道上的确是有几分天资的,不过短短几月,家产竟又比之前要多了几倍,也顺利地把先前那位姑娘从花楼里赎了出来。
“是吗?那真是恭喜了。”
薛光前笑眯眯地看着沉长莲,“不过赎出来之后我才发现,她其实是不会武功的。”
沉长莲这才想起他痴迷那个姑娘的原因。
竟是因为那个姑娘的背影跟‘女侠’的背影相似。
“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放下了,她其实挺好的,我也想安安生生地跟她过日子。”
陆恒丰颇为肯定薛光前的观点,“是的,只要能找到有缘人就好。”
不知怎么回事,薛光前竟然提起了卓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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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小弟,你要不要去看一眼卓烨,他最近闭门不出,也不知道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我去找他,他也找借口不出门……”
沉长莲的态度格外冷澹,“觉明司事务繁忙,卓大人估计是有公务在身,我还是不去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