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恒丰!找到公子了吗?!”
从着火的兵营里逃出来的陆恒丰好不容易才跟书童会合,根本还没来得及去找沉长莲。
他也清楚书童是因为沉长莲的事忙昏了头,只能先死死拽着书童的肩膀。
“你先冷静,不要鲁莽,一切都还来得及。”
“来得及个屁!你看看那边的火!敌军估计是放火烧山了,万一公子没有逃出去……我跟公子身边就是为了保护她,万一她……”
“没有万一!长莲会逃出去的,你冷静一点!”
事到如今,他们也只剩一群残兵,别提去营救沉长莲了,就连自保也是个问题。
如果要保下更多士兵的命,就只能避着着火的那片地方走了。
可如果避着那片地方,估计也会避开沉长莲……
没有办法了,军心不能散,陆恒丰只能把一切都托付给书童。
“你带着他们往回撤,我去找沉长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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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童显然是不信任陆恒丰,“你又不会武功,就算找到了公子又能做什么,还不是一起送死。”
“那你呢,大军面前,会不会武功的区别大吗?刀林剑雨之下,无非是先死跟晚死的区别。”
“是吗?”书童嗤笑一声,“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找我家公子?别告诉我你是想跟着她一起送死。”
谁知陆恒丰的面容突然平静起来,“你当然知道我的心思,或许长莲也知道我的心思……我早该想到,我这样迟钝的人,连隐藏都做不到毫无破绽……”
“是,我的确知道,你那个眼神,我看不出来你的心思才算奇怪……”
自家公子的魅力,书童虽然不懂但也为之自豪,“喜欢我家公子的人多了去了,你也不用着急殉情。”
“不,我不是想为长莲殉情,我只是想跟她一道。不管是一起生还是一起死,我都愿意。”
这句话对于书童而言,无亚于是从话本上看到了一句“我愿意嫁给……,哪怕是妾,我也愿意。”之时带来的震撼感。
“不是,你是不是傻了,公子是生是死跟你又有什么干系,不需要你陪着她。”
何况沉长莲临走前也拜托书童尽可能去保护陆恒丰,所以书童是断不可能任由陆恒丰去送死。
“那你呢?你明明知道是去送死,为什么还要去?!”
“这当然不一样!我就是为了保护公子而存在的!她若是死了,我也没有留存于世的意义了!”
“你……”
正如陆恒丰带给书童的震撼,书童也带给了陆恒丰同等级的震撼。
陆恒丰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对书童其实知之甚少,他甚至还不知道书童的名字……
书童笑着摆手,“这也不怪你,我也不是没有名字,是我自己想不起来了,我原先是个平民,遭遇饥荒后变成了流民,而后亲人接二连三的去世,我独自在街头流浪,不知为何又被异族掳走,在异族过了几年之后,连话都不会说了,又因为有太久没有人呼喊我的名字,我连自己的名字也忘记了。”
“……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这又不是我的伤心事,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两人商量了半天还是没能商量出一条合理的对策,最终还是决定由陆恒丰带队撤离,而书童则是去寻找沉长莲。
“保护公子本来就是我的使命,我不能推卸,你对悦城熟悉,带着这么多人一起逃出去的概率总比我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强,他们就交给你吧,总不能让这么多人跟着我一起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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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将军的恩情书童不敢忘记,他只能选择去守护沉长莲。
更何况,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中,书童也是真的起了拿沉长莲当家人的心思。
“你去吧,我们一定能成功会合的,放心吧。”
然而如今的形势却并不乐观,粮仓被烧毁后,他们首先要迎接的就是敌方暴怒的士兵跟将领,出城的几个地方估计已经被牢牢看守住了,而城中估计也有不少负责搜查他们的守卫。
“会的……”
而另一边,沉长莲跟勉强吃饱的卓烨上路了,两人先是路过一处村寨。
沉长莲凭借着多年磨砺出来的厚脸皮,跟村民借了两身麻布衣衫。
这年头日子不好过,村民们能拿出来的的衣服也是左一个补丁,右一个大洞,谈不上美观,布料甚至还有些磨皮肤。
那女村民看了沉长莲几眼,而后说,“你们的身份应该不简单吧?”
沉长莲听到这话后先是抬头看了这小村姑一眼,却发现她眉目深远,面上隐约有不同于这片山林的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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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又是什么身份呢?”
“我的身份?一个破落户而已,只是觉得公子有些面熟而已,你可是姓顾?”
沉长莲童孔巨颤,“我…不姓顾,姓沉,不过,我的母亲姓顾……”
“这样啊,你是小酒的孩子吗?是她那个二儿子吗?”
“您是?”
那村姑只是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只银簪,“算是你母亲年幼时的朋友,早就听说了你高中状元的事,这簪子就送给你,留给你做盘缠吧。”
“不,我不能收。”
沉长莲注意到妇人身上同样破烂的衣衫,所以不敢收。
“收下吧,也算是缘分,此次一别,往后或许就再也见不到面了,也算是给你留个念想。”
她不问沉长莲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又为什么带着一个受伤的男人,只是笑着祝沉长莲一路安全。
“去吧,平平安安地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沉长莲本也没有想到,能在此处遇到母亲的故人。
可她收下了银簪,总不能什么都不回赠给妇人。
她从怀里抽出一张有些泛黄的方帕,这放帕是母亲的遗物,也是沉长莲随身携带的东西。
她也把这方帕当成是自己的护身符……
“夫人,这方帕是我母亲的东西,您留着它,也算是留个念想,长莲谨记您的恩情,等江州事成,您若是想来京都,可以直接托人跟城南财来烧鸡铺子寄一封信,我会来接您。”
这妇人只是笑着摇头,“我离开京都太长时间了,再过去也是不适应,不如就留在这里,你带着你的同伴进屋吧,先别急着走了,村口又回来些人,估计是又有什么异动了,你们也别着急走,先在我这里吃顿饭吧。”
“……多谢。”
沉长莲也没有料到,能在今日遇到母亲的故人。
山野间自然是没什么珍馐美食,不过是豆子磨成的豆腐跟几个菜窝窝。
豆腐炒成一道菜,而后又做了道汤。
炒的豆腐很入味,而豆腐汤的味道也很鲜美。
沉长莲一口一块豆腐,再喝一口汤,随后再咬一口草窝窝,竟觉得从心窝里暖了起来。
她许久没吃过这样妥帖的饭食,而看着卓烨的反应,也是跟她差不多。
那夫人自知沉长莲如今的身份不简单,孤身闯入敌营肯定是在办什么大事,她也不多问,只站在门口守着。
不多时,又有一大汉破门而入。
那人大抵是这妇人的丈夫,他出了满身热汗,浑身都是湿淋淋的。
一边把汗裳往下脱,一边在嘴里都囔着。
“这群叛军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竟然放火烧了林子,咱家养的羔羊还在林子里圈着呢……这一遭怕是血本无归了。”
等他把话说完,又往前走了几步,才看清坐在桌子上安安静静吃饭的两人。
沉长莲起身介绍,“在下沉长莲,这是我的同伴。”
卓烨的名号不好,报出来也不是件好事。
“乖乖,你就是沉长莲啊。”
农夫看着眼前神仙一样的公子哥,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京都的状元郎怎么跑这里来了?这莫不是精怪变的?”
那妇人无奈地拍打农夫的脑袋,“瞎说什么呢,他就是沉长莲。”
沉长莲跟母亲长的很像,都是上天入地难寻的绝色,不会让人错认。
“我们来这里该做的事也做完了,如今想找条便捷的小路逃走…二位可否帮我们指条明路。”
“这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你们把饭吃完,吃完饭我就带着你们离去,安心吧。”
两人的身份昭然若揭,毕竟那粮仓着火的事不好瞒,该知道的人、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他们除了是烧粮仓的宣兵,还能是谁?
好在这些村民也都不满意被叛军占领,也厌恶战争,战事越早结束越好,当然会竭尽全力帮助两人。
甚至有人又送给卓烨一些伤药……
沉长莲替卓烨换上。
她起了心思。
她跟卓烨的样貌的确有些张扬,而且卓烨的身上的伤也不好藏,又行动不便……
转瞬间,沉长莲想到一个办法。
“大人,可能要先委屈你一下了。”
沉长莲借了个牛车,又借了两身女装、一个软枕。
“大人,把这身大一些的女装穿上吧,我们扮成姐妹出城。”
心思缜密的沉长莲甚至用布条把卓烨肚子上的软枕多缠了几圈,用来确保‘孩子’不会出现意外。
卓烨也没多说什么,黑着脸配合沉长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