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雨落在洞外,落地声又被堵在洞口的几具身体隔开,显得有些静谧。
洞内的光线越来越暗了。
这粥饭也是勉强烧熟的,更别提用来照明了。
陆恒丰就借着这飘渺欲坠的光线看着沉长莲。
许久未见,少年似乎还是一点未变。
除了他之外,一切似乎都停滞在原来的地方。
书童倒是发现了他的异样,忙问他,“陆公子,你有什么话要说吗?盯着我家公子看了这么长时间……”
话到了嘴边,陆恒丰还是只想失口否认。
“不,没什么,只是太久没见,总觉得有些生疏。”
“生疏吗?”
沉长莲笑着看陆恒丰。
仅存的光线越来越暗,甚至连沉长莲的侧脸也照的不甚清晰了。
少年锋利的鼻梁及清晰的下颌线都被朦胧的黑暗笼罩,面上突然软和起来,再加上少年脸上乖巧的笑……
看起来倒像一个妙龄少女。
陆恒丰不由得被自己这份惊掉了下巴。
他浑身剧烈一颤,跟过电了一般抖动起来,脑子也短暂的空白了一阵。
这段日子,每时每刻都是提心吊胆的,不是在担心粮食不够路上会有人饿死,就是在担心撞上敌兵,半夜里也没有睡觉的福分,只能看着这些士兵,生怕他们在夜里集体潜逃……
难道有这样什么都不想,只觉得乱糟糟的时候。
这些日子就算遇到再乱的情况,陆恒丰也只是冷静思考,然后寻找解决办法,鲜少有这样不知何想的时刻。
他脑子乱哄哄的,偏生身旁还跟了一个惟恐天下不乱的王居卿。
王居卿看他久久说不出来一句话,也替他干着急。
毕竟是同生共死过这么长时间的缘分了,他也跟陆恒丰建立了‘深厚’友谊,也自认改为陆恒丰做些什么。
王居卿先是观望了周边,这里还躺着不少人呢,他总不能把陆恒丰是个断袖的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虽说陆恒丰既然敢喜欢沉长莲,说不定就根本不在意这种事,可王居卿自然是比他们两个小毛孩子成熟的大人,所以做起事情要考虑的事情肯定要更多一些。
他先是走到沉长莲身边,然后跟书童说:“你先避一避,我跟你们家公子有话要说。”
书童倒不至于担忧王居卿这个胆小鬼会伤害沉长莲,他听话的让开,又看着王居卿把沉长莲拉到人稍微少一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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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陆恒丰,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为什么还要让王居卿转达?他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下属了?”
“转达?我托他转达什么?”
书童扬起下巴示意陆恒丰看向待在洞口处的沉长莲跟王居卿,两人挨得很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
陆恒丰这才回过神来,想去捂住王居卿的嘴,可他还是慢了一步,等他走到王居卿身边时,正好听到他说剩的半句话。
“……喜欢你。”
陆恒丰顿时连走路都不会了,心脏擂鼓一样震着,没完没了响个不停。
“沉弟……我……”
王居卿先是转头看了看陆恒丰,而后接着说:“是啊,先前都是我心眼太小了,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砺,我已经知道自己先前的错误了,我还挺喜欢你的……”
“哈哈哈,王兄,你能这么想我还挺开心的,看来你这段时间真的是遇到了很多困难啊……”
王居卿索性把自己跟陆恒丰偷菜吃的事情说了出来。
惹得沉长莲笑个不停。
王居卿原先是想跟沉长莲说明陆恒丰的心意,可是不知道怎么被沉长莲打岔,竟然扯到了如今的话题……
他心里也跟明镜一样,沉长莲能到如今不仅不是木头,反而比大多数人机敏,他甚至能跟觉明司那位活阎王交好…足以证明他的心性要比同龄人成熟得多,甚至还有可能会比他还要强一些。
而陆恒丰又是个生性就有些木讷的,心思藏一会儿都有些难,怎么可能躲得过沉长莲的眼睛。
沉长莲或许早就知道陆恒丰的心意了,只是为了维持现在的表面关系故作不解罢了。
王居卿想明白之后也不再强求着替陆恒丰表明心意,一切还是顺应自然比较好。这事儿终究是陆恒丰的事儿,不是他的事,这段时间要跟陆恒丰朝夕相处的也不是他,而是沉长莲,万一闹得太尴尬了,不好收场的不止是他……
“先休息吧,时候不早了。”
最后的光亮不知何时就已经消失了,四周黑洞洞的,有些可怖。
沉长莲摸黑重新走到书童身边,陆恒丰也默默在她身后跟着。
“陆兄,你这一路辛苦了。”
“……还好,不算太辛苦。”
真的有陆恒丰嘴里这么轻松吗?
他这段时间日日都像是活在炼狱中,其中苦楚太多,陆恒丰就算想找个人倾诉,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
好在这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次日又歇了半天,等地上的路稍微干上一些,众人这才出发。
他们分成了两路,王居卿带着一队人返回,而陆恒丰则跟着沉长莲往悦城走。
临行前王居卿又从自己身上拽下来一个护身符塞给沉长莲,“带着吧,悦城凶险,你们千万要小心,事儿要是办不成回来就是,普天之下能做成这件事的也没有几个人。”
他还是不明白这两个书生为什么要一脚掺和进这种事情中……
不过于王居卿而言,他的好日子就要到了。回到陈奇春那里之后,大不了他就多说几句软话,好好求求情,他就不信陈奇春不会放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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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的很快,马上就不见人影了,陆恒丰跟沉长莲也不再浪费时间,即刻启程。
江州四时多雨,一路上他们不知遇到了多少大江大河,身上也不知道淋湿了几遍……
而与他们这一路烟雨相反的则是逢瞻一路上的风沙。
他走的很快,到了最后他甚至是抛弃了跟他同行的士兵,简单托付了几句后即刻骑着最快的马往边域赶。
一路上马鞭都不知道用坏了几条,肩背再酸再疼也不敢休息,只靠着一口气儿往边域赶。
到了再也撑不住的关头,他也到了家。
初一看到兄长的脸,还没开口说话呢,人就倒了。
这可把围过来的人吓得不轻。
饶是逢师柏,看到弟弟这副狼狈的惨状也不由得一惊。
趁着逢瞻昏睡的时候,逢师柏也找出了藏在逢瞻身上的陈奇春留下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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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陈奇春也算是旧相识了,当年他还留在京都时,曾跟着陈奇春一同剿灭过山匪,两人年龄相差的也不算很大,能说的话也挺多,这么多年虽然没什么联系,不过到底情谊还在,更别提提议写这封信的可能还是沉长莲。
逢师柏根本没有考虑过要拒绝,头一点就是同意了,当即就叫人来挑选能给逢瞻牵走的马匹。
等逢瞻醒来之后,逢师柏已经把该准备的东西准备的差不多了。
他要求逢瞻在家里歇上一天,“歇一歇吧,你若是再这样下去,就算是到了江州也只能是生病,哪里还能有作战的力气。”
逢瞻沉默地看着眼前的饭碗。
“……哥,你这段时间过的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老样子啊,自从我来到边域,这边的情况也就没什么变化了。出不了大乱子,不过也不算安稳,你安心吃饭,不要操心我的事情。”
面对弟弟突然的关心,逢师柏还有些不适应。
他这里能端出来的饭食也没什么好的,不过好歹是口热乎饭,让逢瞻狼吞虎咽。
见他吃的差不多了,逢师柏也象征性的问了些话。
“书童跟着沉长莲过的怎么样?他年龄小,还不太机灵……”
逢瞻听到这儿诧异地抬头,“你不了解书童吗?他现在的嘴比我的嘴还要厉害一些,沉长莲对他挺好的,又是教他读书认字,又是给他买好吃的。”
他的话总是有些酸熘熘的,听的逢师柏耳根子也不舒服。
“那沉长莲最近过的怎么样?长高了一些吗?京中有没有人难为她?”
沉恩虎的名气虽大,却也是得罪了不少权臣的结果,身为他的子女,不仅没沾到多少光,反而要应付不少麻烦的人和事。
沉长华那样的狐狸,在京中做官时也是处处受限制,活的也不甚自在。
“还行吧,如今的宣帝也不同往年了,他硬气了许多,也给了长莲庇佑,她在京中也只需要应付孙谷源,其余也没什么事。”
“对了,她跟长公主有了交集,似乎是想跟长公主联手了,不过我也没多问。”
逢瞻看上去长了一张精明的脸,实际上没多少心眼,做事情也不愿意想太多。
他只是认定了沉长莲,就要一直跟着她走下去,也不管她究竟要做什么,要怎么做,他不会怀疑沉长莲。
因为从一开始,选择要追随的人就是他自己。
逢师柏离京都太远,京中的局势早就看不明朗,他也不好评价沉长莲做的事,只是在担忧她。
“不出什么大事就好……”
可他心里清楚,沉长莲做事,安全一直是放在最后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