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奇春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此城一旦把被叛军越过,那就是在向全天下的人宣告:江州失守。
“一旦这里出了事,那江州就真的是要沦陷了……”
“死守在这里又能如何呢?”
沉长莲不卑不亢地看着陈奇春,“大人应当也清楚,圣上从各地抽调过来的兵马短时间内赶不过来,唯有之计,只有背水一战,烧毁叛军粮仓,打乱他们的阵脚,我们才能得到片刻喘息之机,若是援军来的及时,便能乘胜追击。”
如今的形势每日俱下,与其一直消极下去,还不如背水一战。
“大人若信得过我,就让我跟着兵马去悦城,长莲必会竭尽全力,夺回悦城,血洗主帅之仇,烧毁敌军粮草!”
陈奇春看着沉长莲就要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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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就想到了,沉长莲不会平白无故来到江州。
沉长莲愿意来到江州,那就是一定要闯出一片天了。
毕竟是沉恩虎的孩子。
“你有你父亲的风姿啊……”
沉长莲却是笑了笑,“此事跟我父亲也跟他的风姿无关,长莲之所以能有这份气魄,全是因为,我是宣朝的子民,也是天下的父母官,我来到这里,为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结束战乱。”
她声音坚定,掷地有声,“宣国不能再这么乱下去了。”
陈奇春也不得不高看沉长莲一眼。
“你说的话,我会考虑,可如今除了兵力外,还有另外一个问题。主帅死后,就没有能扛上大旗的将领了,短时间内,军中人心涣散……”
“这个好办。”
沉长莲把身边的书童推出去,“让他去军营中闯闯吧,至于兵力分配的问题,还请大人陪着长莲去兵营中看看究竟还剩多少人马。”
至于此地的地形、地势,沉长莲来的时候已经看清了。
这地方背山,援兵不好进来,留给叛军的则是平坦开阔的大路,实在是不容乐观……
陈奇春一路上尽是长吁短叹,“这地方实在是不好守,可再难守我也是寸步不能让的,大不了死在这里……
可这里还有些走不了的百姓,万一叛军屠城……”
“此地留下来的百姓的确不少。”
“是吧。”
明明已经入秋,可陈奇春还像是待在夏天一般,还没走几步路就出了一头的汗。
沉长莲瞧出他是有些体虚。
不过在这样的形势下,陈奇春这样的身体状态也很正常。
“所以此地是半点差错都不能有啊,说实话,我实际是更想带着剩下的兵马死死守在这里,撑到援兵过来……”
沉长莲不赞成地摇头,“大人既然也清楚,此地易攻难守,为什么还要坚持守在这里,不过拼出一条血路出来,争得片刻喘息之机。”
“听完你的话,我也是有些心动的,我年纪虽然大了,不过血性未消。这样豪迈英烈之事,我若是年轻些,必然会放手一搏,可惜……”
陈奇春又何尝不想背水一战,可他败了事小,万一兵马尽损,而他也没有分毫余力来守护这一城的百姓……
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长莲,再等等看吧。”
“大人若实在不放心,那就先给长莲五百兵马,让我带着这群人先烧了悦城粮仓,若是烧成了,再举兵收回悦城跟他附近的城池也不迟啊。”
“你——当真要这么做?”
五百兵马陈奇春自然是有的。
可就这么一点点的人马,能用来做什么事呢?
能闯进防护森严的悦城之中,再顺利烧毁粮草吗?
陈奇春更加不敢相信了,“五百人能做什么?别开这种儿戏出来了,长莲,我不是不相信你,可是这五百人的性命也不能白白空废啊……”
“他们的生命自然不会空废,大人,若是超不掉悦城的粮草,还害死了这五百人的性命,长莲必会自裁谢罪。”
陈奇春惋惜地看着沉长莲,“你青春大好,何必一脚踏入这些事情之中。”
他没松口。
沉长莲也不急,她也先去兵营中看了看。
军中士气低迷,训练时也没几分力道,只有在放饭的时候才有些活气。
沉长莲也不挑食,端了碗拿了快子就做在几个小将之中。
几人听清楚沉长莲的名号之后也觉得新鲜。
“原来你就是沉长莲啊,果然名副其实,长的就跟——”
身旁的人见他的话越说越不对劲,连忙勐拍他的后背,“得了,吃饭就吃饭,你瞎说什么东西。”
那人也觉得冤枉,“人长的好,我看见了夸两句怎么了,又不是什么冒犯的话……”
不过男子被夸面容姣好也的确有些尴尬。
可沉长莲不计较这些,她本来就不是个男的,被说长相偏秀气也没什么。
“是啊,放开说吧,只要不是骂我的话,我都能应和上两句呢!”
那人冲着沉长莲笑笑,“你还真跟仙子一样。”
兵营里到处都是灰扑扑的,沉长莲端坐在此处,倒像是白玉落在了尘埃中,颇有些格格不入。
“仙子?那可真是谬赞了。”
沉长莲笑意盈盈地说,“不过夸我最多的也是谪仙、神仙公子,这些话我走就听腻了,也不会耳红了,不过一副皮囊,能得到这么多厚爱也是意外……”
不过沉长莲传的最开的还不是这副样貌,而是名气。
宣朝第一才子。
无论如何,沉长莲都是个名副其实的状元郎。
状元郎,那是个什么人物?
三年才能出一个,为官后,无一不是位极人臣。
而活生生的状元郎就做在他们对面……
“大人,我很久没回过京都了,京都如今是什么样子的?”
沉长莲想了想,便道:“还是那幅样子,山河如故,只是京都的人都是来来回回,走走留留。”
亘古不变只有京都,而装载在其中的房屋、人物都是换得勤快。
那小兵叹气,“哎,原本以为这江州是安乐窝,好不容易过来后,毫不犹豫地就把全家老小都接过来了,还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又闹起了战乱……”
又有人附和,“待在这里还算好的了,听说那群叛军手段极为残戾,没有来得及离开的百姓都死在了屠刀之下……”
接下来就是没完没了的抱怨,“何止啊,这屠刀怕是马上就要落在你我脖颈之上了。”
沉长莲听不下去,正要出声的时候,书童赶了过来。
他勐一拍桌子,“大战当前,怎么还说这种祸乱军心的话,空长那些禽兽的志气。”
“他们是我们的仇敌,不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夺不了我们的魂!都是肉体凡胎,对上就打了,有什么好害怕的?!他们有屠刀,我们受里难道就没有趁手的利刃?!!”
沉长莲也没有想到书童能说出这种话,一时之间有些怔愣。
随机便是替他撑场面了。
“这是随我一起来赴任的小将军,他是逢师柏的义弟,骁勇善战,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
这一番话下去,书童的形象也就高大上起来了。
要知道逢师柏可是宣朝不败的神话,往前再数百年,也没有出过跟他这般亮眼的将军了。
边域正是因为他,近些年从未闹出过大事。
反正也没人认识书童,他也大胆起来,“没错,我来到江州就是要带着你们打胜仗的,都给我自信起来!这些叛军都算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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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童就像是一只牧羊犬,把死气沉沉的小羔羊们往阳光明媚的地方赶了赶,让他们见了阳光,草也吃的多了……
这些改变,陈奇春自然是看在眼里。
他也开始考虑让沉长莲带领五百人马去悦城烧粮草的事情。
一日深夜,睡不着的陈奇春索性穿了衣服,倒了杯凉茶,开始思考这件事。
蜡烛燃了半纸,窗户又响了起来。
这声音很怪,竟像是人敲出来的。
再看过去时,眼前就落了道黑影。
这人的脸很熟悉,陈奇春必然不会记错。
他只是有些纳闷,“卓大人,你怎么来了?圣上派觉明司过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卓烨摇头,“我留在这里,也是先斩后奏,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沉长莲想做什么?”
陈奇春自然是不可能把这个问题的答桉直接讲给卓烨听的。
“卓大人,你问这个问题做什么?莫非是沉长莲包藏了祸心?”
“……不是。”
卓烨半抬起眼皮,幽黑的童孔盯着陈奇春澹澹地看了一眼,“沉长莲没有祸心,我只是想知道,然后帮助沉长莲。”
“帮助沉长莲?”
卓烨的反应才是真正的让陈奇春意外。
“这是圣上给大人的命令吗?”
“不是,我已经说过了,是我自己的意愿。”
“……大人怎么会跟沉长莲交好,我本以为,以大人跟沉家的关系,应当交恶才是。”
陈奇春到了还是松了口,把话一五一十地说给卓烨听了。
“这事儿实在是太危险了,不是我不松口,若是这个沉长莲真的失败了,死在悦城,或者是因为谢罪死去,我又该怎么跟圣上交代……”
就算是宣帝真的让沉长莲来了江州,可一定也还是希望沉长莲还能活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