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大,你回来啦。”村长的身形已经有些佝偻,他有些费力地抬起头,看着身材高大的阿大,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
这身材迥异的两人站在一起,与其说是父子,倒不如说更像是爷孙。
“哦,这位是?”村长注意到了站在阿大身后,同样背着巨大猎物的苏牧。
“他叫苏牧,是我刚刚认识的朋友。”阿大向村长介绍着苏牧:“今天我在外面捕猎的时候,被一只狼王从背后偷袭,是他从一旁路过,帮了我。”
阿大似乎很少一口气连续说这么长的话,他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他叫苏牧,和我当时一样,以前的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谢谢好汉仗义相助,先进来坐坐吧。”听到阿大说苏牧失忆了,村长的脸上明显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能成为一村之长的人,再怎么朴实,也不可能缺乏基本的戒心。
但凡是个正常人,看到苏牧身后有如门板一般宽阔的巨剑,估计心里都要抖上一抖。
但看在阿大的份上,村长还是暂时相信了苏牧的友善,邀他进屋一叙。
当然,在这个老头的心目中,是不可能有人打的过阿大的,这才是他敢于放苏牧进屋最根本的原因。
阿大轻轻碰了碰苏牧,示意着他和自己一起把猎物放到前院里。
伴随着几声巨响,这三匹巨狼的尸体在院子中央摆了个整整齐齐。
随后,二人走进了屋中。
虽然此时才临近黄昏,但这间低矮的平房采光并不好,房屋内已经十分昏暗了。
对苏牧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村长不知从何处掏出来一对火石,擦出了几点火星,点亮了桌上昏暗的油灯。
这油灯中盛着的不知是什么动物的油脂,点亮之后只勉强亮起一点微光,伴随着有些呛人的淡淡臭味。
“阿大,你去厨房帮你干妈弄一下晚饭,我和这位客人聊聊。”
兴许是觉得屋里还是有些昏暗,村长示意苏牧在桌边坐下后,竟翻箱倒柜地找出一根洁白的蜡烛,郑重的点上。
温暖的烛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
“竟然已经有了类似白蜡的产物,这个时代也不是特别落后啊……”
苏牧看了看屋内的摆设,虽然做工还显得有些粗糙,但却已经是一个正常农家的标配了,该有的东西都有。
“这个场景中人们的生产力最起码有我国宋朝前期的水平了……仔细一看,这老者身上的长袍做工其实十分精细,也不知是不是罗织物。要知道,这里还只是大漠深处的一个偏远山庄。”
“这蜡烛还是我的父亲传下来的,现在是用一根少一根咯……”村长微微摇了摇头,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今日难得有从远方来的贵客,还是得点上的。”见苏牧的目光在桌上的白烛上停留了一会儿,村长怕他尴尬,又笑着说了一句。
“村长……蜡烛在咱们这里很罕见吗?”苏牧有些不解。
要知道白蜡的制作工艺并不算难,蜡虫的养殖更是跟养蚕类似,在宋时就已经颇具规模。
既然已经产出了白蜡,又为何会如此稀少呢?如果说是因为村庄深处漠深处,交通闭塞的话,这种常备物资,也应该多储备一些才是。
“唉,看来你真的忘记了很多事情啊。”村长摇了摇头。
伴随着他突然严肃下来的神情,其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变得更深了:“在几十年前,天神降下那场灭世洪水的时候,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已经无法再生产了。”
“有的是因为生产所需的原料已经彻底绝种,而有的则是因为掌握那门手艺的匠人死在了那次浩劫中,也没有留下后人,因而彻底失传。”
“天神?”对方这一席话中所含的信息量属实巨大,苏牧惊讶出声。
看着对方投来的疑惑眼神,苏牧连忙出言掩饰:“不好意思,我忘记的东西确实有点多。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吗?”
“呵呵,当然有了。”看着阿大在后院中忙碌的身影,老村长眯起眼睛,一脸欣慰:“阿大他……也许就是神赐给我们村庄的礼物吧。”
阿大天性淳朴、神力无穷,看他在村中威望颇高,想来平日里也没少做好事,老村长这么说,也是情有可原。
在后续的交谈中,苏牧通过老村长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一些信息,慢慢的对这个世界有了更多的了解。
这个世界的人类文化与社会阶段,都有些类似我国古代的唐宋时期。
和平年代,生产力又还算发达,朝廷也不算昏庸。
“宁当太平狗,不做乱世人。”
这样的环境下,老百姓的日子不说家家美满,总归还过得去。
可惜,“乱世”很快就伴随着一场天灾揭开了序幕。
据村长所言,大约在五十年前,一场巨大的洪水袭击了整个大地。
一开始,人们看着逐渐被淹没的田地和被冲毁的堤坝,虽然悲痛,但总觉得等洪水过去,家园还是有重建的希望。
但是,连绵的暴雨并没有因为人们的家园破碎、妻离子散而稍有收敛。
可怕的洪水伴随着几乎不休的降雨,整整在这片大地上肆虐了五个多月。
等到洪水彻底散尽,这片大地上也没有多少幸存者了。
据老者所述,现在整片土地上,像他们所在的村子这般大的人类聚集地,也屈指可数。
至于这处在大漠中的村庄,本来因为缺少植被保护,也是要被洪水淹没的,之所以能够保留到现在,却还有一个传说。
这处村庄不知为何,一直供奉着一尊名不见经传的小神,唤作“力神”。
据老人说,当初洪水连续肆虐了五个多月,眼看着这侥幸留到最后的、大地最深处的村庄,都即将被那滔天的巨浪冲垮。
在这最后的关头,“力神”的牌位突然金光大作,竟是他老人家亲自降下凡间,化作擎天巨人,张开一张巨口,直接把所有涌来的洪水都一饮而尽,护住了这一处人类的火种。
但降水灭世,本就是天上神王的旨意,力神心存恻隐,执意保护人类,倒是为自身遭来了灾祸。
在所有人目睹之下,力神被从天而降的无数道神雷轰顶,法神溃散,变成了常人大小。最后,力神直接消逝在了人间。
力神是为了守护人类而死的,为了感激他的护佑,这个村子也从此便叫作“力神村”。
村长其实也才不到六十岁,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年岁尚小,记忆也早已模糊了。
现在他的脑海中关于那场洪水的记忆,只有家中房屋被洪水摧毁,父母在洪水没过头顶时,用尽最后的力气把自己放进水盆中,随着河水漂流的片段。
村长原本的家乡离此处还有一些距离,因为力神村的“神迹”,越来越多的人口朝着这边涌来,其中也包括年幼的他。
在那之后,又发展了几十年,才有了如今规模甚广的力神村。
“唉……”村长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多亏力神保佑,我们才能有现在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