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信浓上野平原往北,是越后的妙高山。
山路崎岖,云遮雾绕,其间山溪纵横,竹林斑布。
景色还真是不错呢。
快中午的时候,我在溪水里抓了条鲑鱼,用竹签穿了,放在火上烤,闻着喷香的肉味道,回想着上野原之战的过程。
当越后军的火攻船在武田军阵的后方引起混乱之后,突击队便发起了对军营的攻击。
武田信玄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就做出了与信长一样的判断,局面已经不可挽回。他立刻带着本阵近侍脱离军营,渡过犀川,逃离了战场。
之后的战争已经没有的悬念,当景虎的骑兵发动攻击的时候,武田大军随即崩溃。
是役长尾景虎取得大胜,斩首两千多,武田家在信浓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
真是了不起啊!
我沉浸其中,几乎不可自拔------直到溪水的对面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庞大身躯,熊!
巨大的吼声摇晃了我的心神,我几乎能够看到那血红的大嘴里唾沫横飞的情景。
完了!我竟然要死在这里了!
恐惧拉扯着我的心,双腿完全失去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绝望的想着,连逃跑的念头都放弃了,愣愣的看着黑熊摇摇晃晃踩过溪水,向我这边过来。
“呯!”
铁炮的巨响,紧接着是黑熊狂暴的吼叫!
还没有回过神来,铁炮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我清晰的看到黑熊的左眼被洞穿!一股鲜血飞溅出来,瞬间染红了流淌的河水。
终于灵魂回到了我的身体,我转头看向铁炮响起的方向,两个人,各自骑着一匹马,一个在低头装填,而另一个还端着铁炮,炮口正冒着缕缕轻烟,显然,刚刚那一枪,正是出自那里-----两个竟然都是女人!
顺着枪口,我看到了那个铁炮的主人,明眸皓齿,英气勃发,一身亮黑色的盔甲在太阳之下,灼灼发光!在来到这里之后,我所看到的女人无不是循规蹈矩,低眉顺眼,而眼前的这个竟然如此的与众不同。此时仿佛挑衅一般,眼角缓缓的扫过我,随手扔掉了手里的铁炮,竟然拔起了插在马旁泥地里的长枪,“驾!”,清澈的声音响过,双腿一夹马腹,向着黑熊冲了过去!
“等----等等啊!”我在心里大声叫起来。
这不是送死吗?
而被两次击中的黑熊此时正陷入疯狂之中,熊爪挥舞起一片片水浪,巨大的熊口唾沫里夹杂着黑血,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甚至惊起了林中的飞鸟,扑楞扑楞惊慌的飞上天空。
女子却毫无畏惧,转眼间已经纵马到了熊的面前,熊好像自己都楞住了,在这片山林中,它应该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无畏的对手吧?
人与熊之间的距离在瞬间消散------
“噗!”
枪尖准确无比的扎进黑熊的咽喉!
兔起鹘落间,女子骑着马与黑熊错身而过,旋转驻马之时,手中已经空空如也,长枪穿透了黑熊的脖子,枪尖带着鲜红从后颈透体而出,直直的横亘在那里!
黑熊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所发生的事情,也不可能来得及反应,太快了!
一声长长的绝望的嘶吼之后,黑熊倒在了溪水之中,庞大的身躯丧失了生命的活力。
“呼------”我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凭借一己之力,在转瞬间就将山林的王者杀死,这是人力所能达到的吗?而做出这样一件事情的,竟然是一个女人!
我连忙站了起来,却发现双腿还在颤抖,不过死里逃生的巨大喜悦还是让我有了一些精神。
向着依然骑在马上,悠闲的趟过河水而来的女子,深深的行了礼,道:
“十分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这时仔细再观看,眼前的丽人大约二十七,八左右,面目清秀,身形挺拔,秀发挽起,用红绳绑着,随意的散在身后,由于刚刚的剧烈运动,双颊绯红,美艳二字不足以画其容颜,貌如天女似乎也毫不过分!
“哼!”女子却冷冷的与我对视,声音如同清脆的丝竹一般,道:“看你还拿着武士刀,看见熊竟然会怕成这个样子,真是个没用的家伙啊!难道你就不觉得玷污了你武家的名誉吗?”
“呃-----这个-----”
独自一人,去面对一头熊,这哪里是人力所及呢?我在心里为自己开脱着。正尴尬之间,我看到了女子的马鞍上有着长尾家的家徽----九曜纹。
“哦?您是长尾家的吗?”
“咦,你这家伙,眼光不错嘛,”这个时候,另外一个女孩子策马过来,闪着灵动的眼睛,道:“这正是我们家主长尾景虎殿下的妹妹,这么说来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是长尾家的呢?”
“乃美,我们的马上不是有着家徽吗?”
“哦,对啊!不过这个家伙能认出我们的九曜纹,说不定----是武田家的奸细呢!”
叫乃美的少女刚刚还在浅浅的笑着,几乎在瞬间就翻了脸,面色笼罩着冰冷的气息,手里的铁炮被举了起来。
不要误会啊!
“他不会是武田家的奸细的!”旁边的女子摇着头,道。
“哦,绫姐姐,是这么吗?”
“哪有奸细会在树林边烤鲑鱼的?这种常识都没有,说明他从没有在山间生活过,不然的话,他早就被熊吃掉了!”
竟然立刻就通过对我的行为作出对我身份的判断?这个女子还真是让人越来越惊奇。
“我是织田家的使臣,正想去春日山城拜见景虎殿下,听闻您是景虎殿的妹妹,绫姬殿下,心中不胜欢喜!”
“哦?是织田家的使臣?”女子楞了一下,显然知道尾张织田信长的名字:“什么来意?”
“恩,不过,”我抬头看着长尾绫,道:“请殿下先让乃美小姐把铁炮放下来吧,这东西一旦走火,可不是闹着玩的”
“扑哧----”少女乃美不禁笑出声来,“真是个胆小的男人。”说话间,还是把铁炮放了下来。
“我奉了尾张守,织田上总介信长的使命,来越后拜见长尾景虎殿下,为两家的亲善而来。”
“是这样吗?”长尾绫姬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那你就跟着我回去吧。”
“恩,谨遵绫姬殿下的命令。”
“等等?”
“什么?”
“你的名字!”绫姬冷冷的道。
“就是嘛,我们的名字你都知道了,竟然还没有说出你自己的名字,真是没有礼貌呢。”少女乃美高声道。
“啊,真是失礼了,在下织田勘十郎信胜。”
“哦,竟然是信长殿的那个弟弟啊?”
“殿下听说过我吗?”我不禁有些自得起来,原来我的名声竟然也传到尾张之外了吗?
“没有听说过!”长尾绫姬冷冷的转过头,对乃美道:“乃美,你把马给他,你到我的马上来!”
“啊?乃美遵命。”说话间奇怪的看着我,不情不愿的下了马,把缰绳递给我,道:“给你!”
我接过马杆和缰绳,向着长尾绫姬道了声谢,就翻身上马。
“我们走!”绫姬拉着乃美上马,看也不看我一眼,便望着北方而去。
这样用了半天的时间,在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我们终于来到了北方名城-----春日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