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浅间山,虽然已经是春天,却还是有些寒冷。从山上看下去,南北两边都点起了营火,烧红了天际的黑暗,却都静的没有人声,除了偶尔的马嘶,仿佛两座空营一般。这种大战来临前的寂静,就算是作为旁观者的我们都感觉压抑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信长坐在地上吃着饭团和烤鱼,沉默的有些奇怪,好像对即将发生的战事并没有之前那么高的兴致。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还是甲斐军占有明显的优势啊。”福富平左卫门一边烤着鱼一边自言自语着。
“明天会有什么变数吗?”我接过各务野递过来的饭团,思考着。
我相信,长尾景虎能这样毫无顾忌的在上野原接受这场决战,一定有他可以凭恃的东西,这个一向不喜欢运用计谋的军神,他对于军势的指挥到底达到了什么样的一个程度呢?
上半夜由福富平守夜,我躺在铺着毛毯的草地上,很快就睡着了。
凌晨的时候,我醒过来接替守夜的工作,这时已经发现,山中起了很大的雾,不要说山下的平原了,就是隔着三米以上,就已经很难再看清楚对面的情况了。
“起雾了啊。”,信长也醒了过来,“这种天时的变化不知道会对谁更有利啊。”
“我听说景虎殿还没有成为越后国主的时候,在宇佐美定满的指导下,曾经游历越后,信浓,越中,甚至甲斐,武藏都有去过,而且,他对各地的山形起伏,河流快慢,乃至天气变化都自己或者派人到实地研究过呢。这种对领内的调查,也是景虎殿能自初阵以来未曾一败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勘十郎的意思是,就算是现在在上野原出现的这场大雾,也是在长尾景虎的预料之中的吗?”
“恩,中国的《孙子兵法》里说,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对于天时地利的了解,是一个武将用以决胜的重要凭据呢!”
“这么说来,景虎很可能在天亮之前就会有所行动?”
“夜袭?”我低着头思考着。
“不对!”信长一下子站了起来,瞪大着双眼,道:“火攻!”
“借助犀川?逆流而上!”
“对!”
“沿着河流的方向,就算有大雾也不会因此而迷失路途,只要沿着水流的方向前进就可以了,而武田信玄不会想到在这样的大雾天气里,会遭到攻击,他正在准备天亮雾散的时机与长尾殿决战。”
“真是了不起的战略啊!借助大雾,敌人毫无防备,先用火船令对方产生混乱,然后突袭军阵!”
“虽然没有办法找到敌军本阵的所在,不过,这样的攻击如果一直持续到天亮,敌人恐怕就已经崩溃了吧?到时一鼓作气,武田信玄要败了!”
就在这时,天际的太阳刚刚露出了一角,大雾弥漫的上野原犀川方向上突然有大火点燃,规模之巨,即便隔着重重大雾也能隐约看到,令我和信长瞠目结舌,伴随而起的是同样巨大的喊杀声!
长尾景虎发动了!
“再有大约半个时辰,太阳就会把雾消散了吧,”我喃喃的看着天上模糊的太阳,道:“那时,武田信玄的大军已经因为对方的突袭而混乱不勘了呢。”
“景虎殿下对于时机的把握简直妙到巅毫啊!”信长道:“胜负已分了!”
“武田信玄殿下之前的所有计谋,在这样的战术面前,必然也都冰消瓦解,果然不愧是被称之为军神的越后之龙。”
信长再一次陷入沉思,良久之后,似乎完全丧失了对眼前这场大战的兴趣,对我道:“勘十郎,骏河的今川治部大辅义元殿下在四年前通过太原雪斋完成了甲相骏的三国同盟,迟早会来尾张的吧?”
“恩!”
“如果武田打败了长尾景虎殿,扫清了北方越后的威胁,一旦与今川殿下联合出兵的话,我们是不可能抵挡得住的。”
“哥哥的意思呢?”
“我之前就说过,这次任命你负责织田家对越后的外交,想办法与景虎殿下结成同盟,告诉景虎殿下,织田信长很钦佩他的武名,希望与他始终保持亲善,一起拥护将军。”
“勘十郎一定竭尽全力,完成哥哥的命令。”
“好!”信长满意的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道:“一个人去没有问题吗?”
我明白信长在担心什么,但是末森城里真正能够统领一军,协助信长的也只有前田利家了,林氏兄弟在作战的能力上是无法满足信长的要求的,而此时的尾张,同时面临着南北两个方向上的压力,想到这里,我点了点头,道:“我会一切小心的,哥哥不必担心。”
“恩。”信长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这时,前田利家,福富平和各务野都醒了过来,也被山下平原里传来的喊杀声所震惊,呆呆的看着前方。
焦躁的情绪终于等到太阳驱散浓雾的时刻,放眼而去,在犀川河边的武田军阵里已经一片混乱,越后突击队正在攻击,而隐隐的,在武田营的北面,随着雾散,一支骑兵队排着整齐的阵型开始出现。
“车悬之阵!”我不自禁的惊叹起来!
“要开始了啊-----”信长喃喃的道。
果然,随着长尾景虎军旗所指的方向,数千骑兵发动了!
这种山呼海啸的气势,即便是远在山上的我们都感觉到了心里的战栗。
浓烟滚滚,铁蹄翻飞!
车悬阵的枪尖,就是那个越后的军神吧!黑色的紫素悬威具足(盔甲)和银色的三宝荒神兜(头盔)映衬着景虎殿狰狞而尖利的大吼,高高举起的战刀反射着太阳的光芒,连我都感到了那炫目的光辉。
心旌动摇啊!
“武田军要崩溃了啊。”信长点了点头,道:“勘十郎,你去越后吧,连同这把刀一起作为礼物献给景虎殿下吧。”
宗三左文字吗?我心情复杂的接过这把刀。
“我们回尾张!”信长命令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