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
罗斯呼哧呼哧地从喉咙深处往外喘着气, 焦躁不安地在地面上爬动着。
杰克呆呆地站在不远处，表情定格在被事实刺痛和梦想破灭后的崩溃上，罗斯身上所发生的剧变同样也令他惊骇万分，他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似的，扭过头，踉踉跄跄地就开始朝和罗斯相反的方向跑。
他不动还好, 一动就引起了罗斯的注意。
她用向外鼓起的眼泡转动着, 缓慢地锁定了连滚带爬的杰克, 肮脏潮湿的青色皮肤和一动也不动的眼珠构成了爬行类动物般的阴冷气质。
随后她下压身体，蓄力, 然后猛地扑倒了杰克。
罗拉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哎呀！
要开始吃人了吗！好可怕好可怕！
罗拉激动地打了个滚, 然后又马上滚回来, 端端正正地趴好了，瞪大眼睛全神贯注地看后续。
确实如她所料的，罗斯开始吃人了。
但不是……那种吃人。
是那种吃人。
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杰克被撕光了衣服, 然后又被翻了个身正面朝上，罗斯变成的怪物呼呼地喘着, 紧紧地贴着他, 缓慢地磨蹭起来。
这个……
嗯……
难道变身之后会繁殖欲暴涨吗？或者这个物种刚变身之后就会面临发.情期？还是罗斯就算是变成了罗斯也还拥有原本那个罗斯的理智，心知自己和杰克没有未来了所以情难自禁？
罗拉思考了这些东西没几秒就把它们扔到了脑后。
她津津有味地看着不远处发生的猎奇吃人事件, 边看边小声惊呼和嘻嘻地笑。
哎呀杰克居然面对这种状态的罗斯也能来感觉！
罗拉要相信真爱的存在了！
居然还换姿势！你太生猛了罗斯！你也是杰克！你也不容小觑！
砰砰啪啪, 呼噜哗啦，嗯嗯嗯嗯，啊啊啊啊……
终于, 杰克的动作僵硬了下来，他一个抽搐，而罗斯的反应也非常直白，她猛地下坐，长吼了一声——
然后她的嘴张大到比她的脸还大的程度，一口咬掉了杰克的上半身。
罗拉：“……噗。”
这吃得，还真是干净。
罗斯嘎吱嘎吱地咀嚼起来，血水和粘液从她裂开的唇角滴落，非常巧妙的是，这一幕尽管给了观众充分的血腥暗示，实际上却一点也不血腥，就算是个小孩子看也问题不大。
好吧还是有问题的，这种不血腥的血腥暗示对小孩子来说太恐怖了。
但罗拉觉得整件事都很好玩，而且越来越好玩了。
她兴致勃勃地看着罗斯把杰克剩下的部分丢弃在原地，又兴致勃勃地看着她摇摇晃晃地爬向那个黑洞洞的下水道口。
但罗拉的兴致来得快，去得更快。
被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刺激起来的兴奋感又逐渐萎靡了下去，罗拉的视线跟着罗斯走了一阵就失去了继续看下去的耐心。
她被另一个出场的人吸引了目光。
是科莫和约翰尼。
他们急匆匆地赶到了现场，看到杰克赤.裸的残躯和一地凌乱的痕迹，一个面无表情，一个脸色大变。
面无表情的是科莫，脸色大变的是约翰尼。
“这是怎么回事？”约翰尼咬着牙，“科莫，今天是你值夜，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你现在才发现？”
科莫抬起头飞快地瞟了约翰尼一眼，重新压低了头。
“……是我玩忽职守。”
“你呀，你！唉！”约翰尼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责骂科莫几句，最后却只是颓然地、重重地跌坐在杰克的尸体边上，“不是你的错，科莫，就算你发现了……我们过来也没有任何帮助。”
约翰尼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那头被梳理得光滑如冰面的头发在之前的奔跑中戏剧性地散开了，运动之后的疲倦和各种复杂情绪一股脑儿地堆到他身上，让他忽然老得不像话。
罗拉端详了约翰尼一会儿，心里忽然有点忧伤……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忧伤什么。
好像类似的事情她已经看过了很多次，经历了很多次似的。
虽然她对她过去的经历没有留下任何印象，记忆中也找不到任何痕迹，但所有的感觉和所有的情绪都还在。
它们可能会在一次又一次的冲刷中被淡化，但绝对不会消失。
它们还深深地藏在她的心里。
科莫默默地站在跌坐在地上的约翰尼身边，那张清秀美丽的面孔上毫无表情，麻木的样子让他失去了生气，像个木偶。
美是美，但又有点令人毛骨悚然。
“别伤心了，约翰尼。”他面无表明地说，“没什么可伤心的，‘转变’已经几十年没有发生过了，迟早会有人再次‘转变’的。”
“但这次是罗斯！”约翰尼怒道，“是我的女儿！不是别人！”
“对，她还杀死了杰克，你的继承人。”科莫平静地说，他用眼角扫了一眼杰克赤裸的下半身，“……也许她生下孩子后会将孩子送回来的。”
居然还有孩子！罗拉惊呆了！
这是怎么样猎奇和重口味的发展！罗斯变成的怪物和人类都没有生殖隔离的吗！
等等。
罗斯和杰克从头到尾的态度都怪怪的，明显是对于人类变成怪物的这种操作非常熟悉……
他们又这么笃定于会有孩子……还提到这种“转变”不是第一次发生……
“她会吗？”约翰尼喃喃地说，随即自己给出了答案，“如果孩子更像人类的话，她会的。”
上一个被生下来，又因为更像是人类而被送回来的孩子是谁？
“是我害了她。”约翰尼痛苦地说，“是我害了他们。”
“别这么说。”科莫终于有人情味了一些，他安慰约翰尼，“这不是你的错。”
“这就是我的错。我以为我没有父亲感受到的那种梦境，没有像父亲一样听到奇怪的絮语，也不像他一样得知‘转变’的仪式，我的孩子也会和我一样。”约翰尼急促地说，“我以为这种血统会逐渐稀释，我以为……我以为再过几十年，再过几代人，我们就能重返地面。”
“我错了。”
他说，“我的父亲是人类和它们的混血，我的母亲是普通的变种人，我的妻子也是普通的变种人，罗斯出生的时候完全和正常人一样，我还以为到了她这一代，这种血统就能……没想到它只是潜伏了下去而已。”
“她还能恢复正常吗？”科莫问。
“不可能了。”约翰尼说，“转变是不可逆的，而且转变之后的……东西，也和转变之前不一样。转变之后的他们不再是我们的同伴，甚至不再是人，而是纯粹的怪物。”
“没有例外吗？”
“没有。看看杰克。你能想象罗斯会这么对待杰克吗？”
“我不能想象为什么罗斯会主动寻求‘转变’。”
约翰尼苦笑了两声，但都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他说：“我的父亲和我讲述过这种感受，到了一定年龄之后，属于怪物的血统就会提醒你：到时候了，你会自然而然地明白要怎么做才能完成转变。”
“这种感受就像是发育期，会胀痛，酸软，因为莫名其妙的烦躁感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看身边的任何事都不顺眼。”
“身体会告诉你怎么做才能取得自由，变得更强，更完善，就像……”约翰尼比划着，“就像男孩发育成熟之后本能地学会怎么撸.管一样。”
罗拉笑出了声，又赶紧清了清嗓子来掩饰自己的笑声。
科莫没有笑。他问约翰尼：“现在怎么办？”
罗斯是约翰尼的女儿，杰克是默认的继承人，同时他们俩也注定了会在一起。这两人的失踪绝不可能被隐瞒住，得想出办法才行。
约翰尼沉默了一下，忽然抬头，准确地对上了罗拉的眼睛。
——被发现了。
——居然现在才被发现。
没等约翰尼说什么，罗拉就自己从楼顶上飞了下来。
科莫抬头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扯过一片碎布，遮住了杰克的重点部位。
被当成纯洁小女孩的罗拉：“……”
她抿着唇笑了笑，对上约翰尼的视线后，她至少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听到这里有奇怪的声音，所以过来看看。”
“你听到我们说什么了？”
“……嗯。”罗拉说，“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觉得我们能怎么办？”约翰尼问她。
他看起来万念俱灰，以至于会病急乱投医地询问罗拉这么个局外人的意见。
罗拉想了想。
最好的解决方式当然是隐瞒下来发生在杰克和罗斯身上的事情。
借口也很好找，就说罗斯偷偷求着罗拉他们三人，让他们带她去外面的世界，杰克有心阻止，但最后还是被罗斯说服，跟着她一起离开了下水道，从此浪迹天涯。
但这虽然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却不是最好玩的解决方式。
至于最好玩的解决方式要怎么做……罗拉问约翰尼：“你知道具体是哪些人有怪物的血统吗？”
“我不清楚。”约翰尼回答。
罗拉砸了咂嘴，问：“你不是说很多年都没有有人‘转变’过吗？既然这样，也许只有你们一家人有怪物的血统。”
约翰尼说：“有这种可能。”
和约翰尼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儿后，罗拉终于意识到约翰尼是打定主意要听她的意见了。
……好吧。
虽然这种上赶着硬要她参与事件的行为让罗拉有点不痛快，可不管怎么说，罗拉对这件事还是颇有些兴趣的。
她问了约翰尼最后一个问题：“那些怪物有名字吗？”
“当然有。”约翰尼立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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