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若来我家后的第二天,我安稳的小日子,就又被一件让人哭笑不得的琐事打搅了。
一大清早,吃过饭,我正在试着更好的,将绳绳之前教我的麻雀编好,因为这个阶段实在很难,所以磨练了很久也没仍然不太像样。除了最早绳绳几乎是手把手教我编的那一次以外,我手中的麻雀都不太像样。
我练着翻花绳,一边听电视的早间新闻。若若从我给她安排的小房间里走了出来,像人类一样打着哈欠挠痒痒,像是刚起床一样。
“……文安,想了解新闻的话我建议还是看报纸要好一些。”
若若说着,走到餐桌前拉出椅子,翘着二郎腿坐了下来,继续懒散的说。
“你们人类摄取信息的方式里,文字是最不直观的,因为需要有转换过程来理解文字的含义,特别是象形文字,但这是比起直接入脑的音画要更锻炼人的,报纸便是文字的载体——当然,要挑到一份好报纸还是挺难的,特别是纸媒没落如斯的这时代。”
她怎么又开讲堂了……我耐心听完后,觉得还是有点道理。以前爸爸倒有在订报纸……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废报纸总有很多用途。
比如小学一年级时,我为了省钱,还拿废报纸包了课本的书皮……印象中,还时常能听见言谈里“找个废报纸”之类的建议。但如今想来,这样的话语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
“我拿平板电脑或者手机看新闻网站也是一样的吧?”
我随口说,对此,若若摇摇手指。
“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网络平台上需要点击率和广告收益,因此使得新闻变质了。捏造、渲染、夸大比比皆是,而哗众取宠的标题更是最常用的手段,所以,这时代你们人类的自身判断力和一些观念,也因这些网络间劣化新闻的泛滥而改变。其次,即便是新闻,可阅读文字也需良好的环境支持,为何要在恶俗垃圾广告遍布的地方读文字呢?”
她滔滔不绝的早间讲课,虽然充满讽刺,但实际上,现在的报纸也挺多招聘启事,不孕不育,投资理财,重金求子,阳痿早泄和无痛人流。
不过,我有其他想问的问题:“你也上网吗?”
若若害羞起来,搭着手指点点头。
真是与时俱进,怪不得分析得这么尖锐,可惜我对报纸没什么兴趣,对新闻网站也没什么兴趣。
现在看电视的新闻,纯粹是因为不习惯耳边太过安静。毕竟从初中那时起,我就把自己关在耳机里,如今没办法享受音乐的乐趣,所以耳边变得颇为冷清。
“喂文安,要和我玩那个翻花绳吗?”若若忽然又问。
“……不,不敢。”我赶忙摇头摆手,想起了她会消灭让她生气的对手的传闻。
“可翻花绳其实是两个人的游戏啊。”
“你又不是人。”我直截了当地说。
抠字眼其实是因为我不想和她玩,毕竟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玩的,绳绳没教过我两个怎么玩。
可是这句话,似乎让若若生气了——“你,你居然骂我?”
“呃,难道你是人吗?”她不是一尊伟大的神明吗?居然愿意被以人类自居?
“……哎呀,下意识的……没什么没什么。”
打断了若若有些慌张的解释,一阵闷响传入房中。
——咚咚咚。
有人敲了我家的门,真稀奇。
这个力度不是葵或者李月遥,我更没什么朋友。水电费也都不是上门收取的,我也没要送水、送外卖、送快递……把能想到的理由想了一遍以后,我和绳绳都怀疑地看向了若若。
她有点茫然,一言不发,看来不是她。我本以为是若若在网上买了什么,现在有人送快递过来,似乎还是想错了。
没办法——我戴好绳子扣上银饰,打开了家门,改天去装个猫眼吧,最近被敲门的频率有点高——我这么想的时候,门外的人让我皱着眉毛陷入了不解之中。
出乎意料,外面站着的居然是我妹妹。不是葵,是另一个表妹。关系相当糟糕的,几乎没有交集的表妹,几乎就是陌路人来着。我挤挤眼皮再睁开,眼前站着的还是她。
长的不错,打扮时髦,妆也画的很老道,这样的人为何会敲我家门?强烈的不祥预感又来了,绝对是什么麻烦的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难道说这些人平常闲着没事就去招惹鬼魂玩吗?之前怎么没有?这种麻烦事发生的频率,是侦探小说的走到哪里死到哪里定律吗?
——“哥哥在你这吗?”表妹忽然问我,语气里有一丝对我的忍耐和许多焦急。
“我在我这里——呃。”我才意识到她说的哥哥不是我,于是用俏皮话回答她,“我们哥哥不在你哥哥我这里。”
这句回答把她惹毛了。
“你怎么这么不关心?那也是你哥哥啊,要自杀你也这么反应平淡?还开玩笑,恶心。”
“……好惨,哥哥他居然要自杀,我居然不知道,哎呀这可怎么办,好难过啊,如果真的死了怎么办,我一定会哭的,哎呀那么好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啪。
我被她扇了一巴掌,意料之中但有点疼,那锋利的指甲还划破了我的皮。不过接下来她就该摔门而走了吧?并没有——这是我意料之外的,她气的浑身发抖,非常愤怒的看着我,还像是要哭出来一样眼眶越来越红。
……和我的预期不同,似乎起反效果了。
“他要自杀?”揉了揉被打了一巴掌的脸,我问。
表妹点头表示肯定——无聊透顶,怎么又碰见了这种事。
“这不是很正常吗?”我双手捂着脸,不想再挨一巴掌,就这样接着调侃,“遇到烦心事的小青年自以为看破了世事,心灰意冷,悲痛万分,想起悲情剧里割腕自杀的角色们,也向往起在自己血液流淌,一点点变冷的缓慢过程里,变的升华而浪漫的死法,不是很正常吗?”
真是巧了,前几天我还就碰见这么一群人了。
“……”
“别担心,救得回来。”我笑了起来,“而且,到处宣扬自己想自杀的人,无非是想测试自己生命的价值,以及想借此达到目的——嘛,如果到处宣传了之后,依然没人对他表示关心,那他估计就真的要自杀了。”
“你可真够讨厌的。”
我对此不作回应。
“如果见到哥哥打电话给我,就这样。”
甩下这句话后,她便匆忙离开了。
在我印象里,我并不觉得哥哥是什么悲天悯人的成熟男性。那个人并没有勇气逃离悲伤人生,何况他的人生要比我正常得多,美满得多。也和之前所见到的那些人都不同……所以,我无法沉重地对待这件事。
只觉得这是一个无病呻吟的小朋友,在为自己受到的一丝挫折大肆抱怨罢了。
因为,我希望只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