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林府,刚一进门,芷兰便瞧见弟弟观风一脸焦急地站在里边,像是等候了很久的样子。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暗想该不会又是……
“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来来来……”观风一见芷兰进门,便兴奋地蹿了上来,拉着芷兰就要往他住的那院去。
“慢着慢着……你先说说这回又是什么事儿?你姐姐我忙着呢!”芷兰决定丑话说前头。
观风却不由分说拉着她便走,口中兀自说道:“姐姐真是太不厚道了,每次都拿这几句来敷衍我。上次让你骗过去了,害我被先生打了好一顿板子。这次不行,绝对不能放过你。”他比芷兰小五岁,但由于练武的缘故,已经能不怎么费力地将芷兰拖走了。画心在旁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心想这姐弟俩隔几天便闹这么一出,管也没用,于是她索性袖手旁观。
芷兰见画心作壁上观,自己又抢不过弟弟,只得投降,于是便没好气地说道:“好了好了放开啦,我自己会走……这次先生又让你作什么诗啦?”
见姐姐终于大开金口,观风这才松了手,说道:“这次是要以夏夜为题作一首七绝。”说罢耷拉着眉毛看着芷兰,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看着弟弟那副可怜相,芷兰不由得又心软了,于是问道:“先生什么时候要?”
“明日就要。”
“知道了,晚上你过来拿吧。”
观风顿时喜出望外,抱拳笑道:“多谢姐姐!”
“行了行了,你还是想想办法怎么弄走这位先生吧!”芷兰有些有气无力地冲他摆了摆手,带着画心往自己那院走去了。
画心默默跟在芷兰身后,忍不住低着头吃吃发笑。小少爷因痴迷练武,总是不好好念书,老爷请的几个先生都叫他给气走了。于是老爷下狠心请了个恶名在外的先生,这才把小少爷管了个服服帖帖。读书也就罢了,偏偏这位先生酷爱作诗,布置了几篇题目下来,小少爷一个也写不下来。老爷看他实在可怜,便叫他请教小姐去,还说他姐姐七岁时张口就能作诗,叫他好好学学经验。谁知到了这边,小姐憋了半天也传授不出什么秘诀,干脆拿起笔来代写了一篇,以此应付过去。不想先生一见那首诗便惊为天人,爱不释手。小少爷也不敢说出那诗是小姐代作。于是从那以后,林府里隔三差五就要上演一出姐弟拉锯战。
想到这里,画心又是扑哧一笑。其实她也有些纳闷儿,小姐既然这么好的才华,为何这么不情愿写诗呢?虽然见她每次作诗前都甚是痛苦,又是扒书又是冥思苦想,但只要她有了灵感,一首诗便一气呵成了。从那先生的反应看来,这些都是极为难得的诗作。可小姐为何不愿让人知道是她所做呢?
临进兰苑门时,画心便向芷兰提出了这个疑问。
只见芷兰仰天长叹一声,无比悲壮地说道:“唉!这都是报应啊……”说罢又叹了口气自己进屋去了,留下画心在那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关于前世那些诗词,芷兰那有限的记忆已经快被压榨得差不多了。抓耳挠腮痛苦半日,最终还是让她勉勉强强给整出了一首七绝来。写完之后,她便从药箱里翻拣出了一瓶药来,决定亲自出马将这位先生请出林府去。否则,弟弟没崩溃掉,她就要先挂掉了。
当晚,观风兴兴头头地赶来领诗作,临走时,又眉开眼笑地多揣了一瓶药回去。就连那浓浓夜色也掩不住他一脸的神采飞扬。看来,他也被这位先生摧残得够呛。
这边厢姐弟俩酝酿着学堂造反,那边厢徐大夫也没闲着。他刚刚将店里伙计们召集到一起来,正要为他们介绍新来的学徒。
“这是我新收的学徒,以后就是你们的小兄弟了,大伙儿要相互照应一下啊!”徐大夫将那少年带到众人面前说道。此时那少年已换了身干净衣服,一脸的污垢也尽数洗去,露出那本来面目来,却也生得眼秀眉清。
“各位大哥,俺叫小筠子,初来乍到的啥也不懂,还望各位大哥日后多多关照啊!”小筠子对着众人点头哈腰,满脸堆笑。白日里刚刚中过毒的人,此时却没事儿人似的。伙计们只道他中的应是什么寻常迷药罢了。
本来在芷兰走后,徐大夫还在思量着怎么才能留下这个奇人来。刚开了口还没来得及说完,不想这厮竟自己顺了杆子爬上来,主动要求留下来。徐大夫问及原因,才知道这小筠子无父无母孤儿一个,为躲开瘟疫才从山东一个叫南山村的地方一路乞讨流浪过来,若能在这里讨口饭吃,对他来说那自是巴不得的大好事。
于是,两下里一拍即合,这小筠子便高高兴兴留了下来。
他是挺高兴的,那些伙计们心里却不大爽利。这是什么地方?回春堂!想当初他们为了进这个京城最好的医馆,一个个挤破了头也才得到一份伙计的营生。要想给徐大夫当学徒,那还得在这里干上三五年,到时还不一定挑得上自己。而这个新来的小子,操着一口土话,一看就是山里来的,凭什么他就能直接当上学徒呢?
谁也不知道,徐大夫只是为了方便接触这个小筠子,就近观察研究药效,才将他收为学徒的。若是他们知晓个中缘故,只怕还会暗暗为这小子捏一把冷汗。接下来,徐大夫必会在他身上试不少药的。
一个平日里就颇为老成持重的伙计见气氛有点不大对,便呵呵笑着上前拍了拍那小筠子的肩膀说道:“既然来了,咱就是一家人了,相互照应那是应该的,莫要说那见外的话。”小筠子忙点头称是。
看到这副情形,徐大夫捋着颌下长须甚是欣慰,又笑着说道:“时候差不多了,大伙儿累了一天了,也该歇息了。”于是众人便纷纷散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