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门外骤然传来一个声音冷冷地道,“各人自有各人福,流民之事,还不劳白大间主操心。”
听到这个声音,王仙芝顿时被惊出一声冷汗,正是小叶来了。
正要出声劝阻,白昊君却已经开口说话了,“看来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也难怪城南日暮,却是英雄过多的原因。”
说话间,小屋的破门骤然被推开,门外站着的,不是小叶和石头,还有何人。
小叶闻言,脸色铁青,愤怒间正要开口说话,石头已经抬手拦住了,朝着白昊君抱拳行了一礼,平静地道,“白大间主见笑了,我等年纪尚青,不知天高地厚,还请大间主见谅。”
白昊君闻言,本就不是当真要如何,郎笑一声,坐在位置上没有说话。
王仙芝见状心头稍定,连忙朝着石头猛使眼色,示意二人赶紧离去,却不料石头只当做没看见,领着小叶走了进来,让王仙芝一阵无语。
得,这下被人家一网打尽了。
从白昊君进了这间屋子开始,王仙芝开始尚有一丝侥幸心理,但从确定了白昊君身份开始,他已经没有了丝毫反抗的心思。
这与他本身无关,任凭谁来,尤其是武功越高的人来,都无法在白昊君面前生起反抗的心思。
这是武夫的一种直觉。
因为动手就会死,白昊君就有这样一种魔力。
王仙芝甚至会想,若是白奉甲在此,或许还可硬抗一二。
也或许是初生牛犊,小叶似乎根本没有感受到白昊君身上散发出来的若有若无的压迫,只当白昊君是常人一般对待。
王仙芝见状,也只能沉默站在一旁,只祈求这两位小祖宗不要当真将白昊君激怒,否则城南流民不等吴法言攻来,自己就将因为头领团灭而崩溃了。
石头二人走进屋来,石头本想拉着小叶朝着白昊君见礼,小叶却似乎是想要死扛到底,冷哼一声,站立一旁也不见动静,石头无奈,只得自顾自行了一礼。
白昊君也不理会。
只听石头温和地问道,“不知大间主百忙之中,来到城南有何指教?”
王仙芝愣然,才猛然间发现,白昊君来了半天,自己居然都不知道他来此间的目的是什么,方觉自己是太过于在意对方的身份与武力了,不知不觉间跟着白昊君的节奏走了。
白昊君睨了一眼石头,风雨间在白城下的功夫不少,虽然此前一直是醉香楼执掌,但白城一直是他关注的重点,又如何没有发觉雪影的不对劲,白昊齐等人的到来,本就不是无心之举,对于石头等人,自然也是有所知晓。
“平正剑是一把好剑,看来雪影看人还是有几分眼光的。”
石头没有料到,白昊君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夸赞自己的,反倒让他打好的腹稿有些失效了,只得笑笑应道,“大间主谬赞,风雨间英雄辈出,石头一介凡俗,哪里能如得了大间主的法眼,只是不知大间主此来何
意,若是可以,石头定当为大间主效劳一二。”
白昊君笑了笑,对于眼前的三人已有评判。
王仙芝勇猛有余,精细不足,只是粗中有细,加之特色鲜明敢爱敢恨,在流民之中想来是最受欢迎的人,乃是带领流民对敌的最好猛将。
石头此人年纪虽轻,但性格沉稳,临危不乱,且极有主见,不为外物所动,若是稍加锤炼,定然是统率流民的最佳人员。
小叶性格冲动,敢爱敢恨,所展露出来的,俱是小女儿情态,在流民之中,当是风头无二,颇得信赖,若是辅助石头,定然是极佳人选。
一念及此,不由得对雪影更加高看两分。
自己身在牢狱,城南万千流民却并未因此而崩溃,自己探查到此,也未发现白奉甲的踪迹,想来稳定城南大局,主体都是在眼前三人了。
白昊君轻笑一声,“若说老夫此来,是为了杀你们的呢?”
出乎白昊君意料,石头闻言,根本连犹豫都没有,直接摇头道,“大间主何必诓骗我三人,若是大间主想要夺我三人人头,一则不需大间主亲自出马,即便大间主亲自来此,也不会在此与我等浪费时间。”
白昊君闻言,不由得大笑起来,赞道,“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也难怪知晓老夫在此,却丝毫不惧,敢于闯将进来。”
王仙芝见状,终于确定,白昊君的目的绝非自己三人,不由得大松一口气。
却不料白昊君接下来的话让他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老夫此来,一则是为了白奉甲,二则是为了城南流民。”
石头自然不会怀疑白昊君是说假话诓骗自己,毕竟他没有这个必要,思虑片刻接道,“白大哥并未在城南,恐怕大间主此来是白走一趟。”
白昊君闻言并不着急,只是等着石头的下文。
“至于城南的大事,我等虽然赞领统领之职却无法决定大事,还得等白大哥回来再说。”
白昊君斜睨石头一眼,轻笑道,“老夫尚未说具体何事,小友拒绝得如此干脆,岂不显得心虚了?”
石头被白昊君揭穿,神色不动,洒然一笑,“大间主此来,找白大哥是为了何事,小子不曾知晓,但说及城南流民,除了想要收服之外,小子想不到还有其他什么可能。”
白昊君站起身来,王仙芝顿时心头一紧,反倒是石头与小叶状若不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白昊君瞥了王仙芝一眼,似乎看出了他的紧张,轻笑道,“那你说说,老夫若是想要收服城南流民,有几分可能?”
石头大胆地直视着白昊君,似乎是在确定他此话的真假,小叶已经等不及了,冷嗤一声道,“想要收服我们,你做梦!”
石头拉了拉小叶,示意她不必着急,而白昊君也根本没有在意小叶的话,只是等着石头答复。
“依小子看来,大间主想要收服流民,恐怕最终会落空。”石头的话委婉
了许多,意思却与小叶的话一半无二。
白昊君奇道,“这是为何?”
石头松开小叶的手,感觉到自己的手心有些湿,却不以为意,接着道,“大间主统率西南万千流民,本应是流民之主,逢战却必驱使流民做先锋军,硬抗兀鲁尔哈精锐,造成流民死伤无数,每下一城,封赏都只到大将一级,且多为原各城高门子弟,兵士犯错,每每惩罚,对流民也多有偏薄,我等长居白城,对此也有所耳闻,”见白昊君的面色不变,石头深吸一口气道,“恕小子冒犯,大间主的名声,在城南并不好。”
言外之意,城南的流民都不愿归附风雨间。
王仙芝此刻站在一旁,已经是冷汗直冒,几次想要伸手拦住石头,最终都还是忍住了,好歹是白昊君不见动怒模样,只得期盼自己三人福大命大,今日能够逃脱一劫。
白昊君已经鼓起掌来,赞叹道,“果然是雪影精心栽培的人,视野格局均是上佳,那若是你我双方结盟,你认为如何?”
王仙芝听到这话,已经是惊得不行,风雨间想要与城南结盟?只是瞬间,他便想到了无数可能,以及对城南无数的好处,激动得不由得口干舌燥。
但石头却似乎不以为然,笑着摇了摇头,朝着白昊君道,“还请大间主恕罪,以小子的看法,此举已然没有什么必要。”
白昊君闻言一奇,似乎来了兴趣,问道,“这又是为何?”
石头看了一眼王仙芝,淡然道,“对抗官府,无论是风雨间还是城南,目的一致,只是出发点不一样。”见白昊君神色不动,轻叹一声接道,“风雨间目的是为了夺回白城,重现祖先荣光,等将朝廷打怕了,或许会学白珢大人一般,与朝廷签署一纸合约,裂土称王,届时流民成为大间主座下生民,交税纳赋,与之朝廷以往并无区别。”
王仙芝闻言,已经没有刚才惊慌的模样,反倒是露出了深思的神色。
而白昊君面色不动,只是重新坐回了椅中。
“至于城南流民,”石头接着道,“从对抗县尹府开始,本就是为了活命,虽然前景渺茫,但终归是有一线生机。”
对于后面的话,石头并没有接着说,城南的流民,在雪影和白奉甲的影响下,早就已经开始信奉宁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的理念,等到后面,恐怕城南甚至与风雨间都免不了一战,现在白昊君提及结盟,到时候恐怕只会沦为一句笑话。
白昊君抬头看着石头,房中陷入了沉默。
刚才丝毫不惧的小叶,却突然感到了一阵寒意,抬头向前看去,却见王仙芝和石头的面色不知何时变得苍白起来。
王仙芝感受自然更为深刻,他知道,刚才一直淡然的白昊君,眼下动了杀心了。
就连刚才小叶屡番顶撞都无事,但现在却动了杀心,那么白昊君的目的,已然是昭然若揭。
石头的话,说到了他的心缝里,却也戳中了他的死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