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直起腰坐在罗凡面前。而罗凡屏住呼吸，愣愣地看着他。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周平擦掉脸上的水渍，眼珠子却一剜一剜的疼。
“你的眼睛。”罗凡看着周平的眼睛，指了指浴汤。
“你眼睛里都是血丝，还有你后背上起了一堆小疹子。”罗凡走到周平身后，看着周平的后背，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可能是过敏吧。”周平向浴池里的水看去，水面倒映着他满是倦意的脸，“对了，刚才我在浴汤里泡了多久，从和你打完赌开始算。”
“半分钟多吧。”罗凡吃完了那碗掺了浴汤的洋菜糕，肚子里开始发出奇怪的声音，“我擦，这浴汤真是有毒，不光是你过敏，我肚子也开始遭殃了。看来不能贪便宜买尾货消毒水。”
“黑买卖黑到自己头上了？”周平一边挠着自己发痒、满是红点点的后背，一边看着罗凡捂着肚子皱眉的表情。
“对啊。”罗凡“诶呦啦、诶呦啦”地摸着墙走到浴场的出口处，疼得都没力气去拿服务员递过来的浴巾，“我先走了，这肚子我得赶快去吃点药。”
“小心点。”周平看着罗凡的消失的方向，接过服务员手里本来递给罗凡的浴巾擦起了湿漉漉身体。
他后背上的小疹子触到绵软的浴巾便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但这痛感中又藏着恰到好处的酸痒感，就像是一杯入口苦涩却回味甘醇的黑咖啡、越喝越让人停不下来。
白色的浴巾上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渍，但周平却没有在意，而是仰着头看天花板上那幅《最后的晚餐》——
那抛弃自己爱过的女孩、而独自一人逃离的中年画家和那出卖自己老师的犹大，两张脸重叠在了一起。
谁都有权利选择自私，但没有一个人能够在自私之后不遭受内心的谴责。如果一个人犯下了他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去弥补的过错，那么这种谴责便会像跗骨之蛆，即使到死也无法摆脱。
周平看着天花板想道，但愈看他愈觉得眼珠子痛，痛到甚至在他眨动眼睛的过程中，都仿佛能听到干涩得沙沙作响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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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浴场回来的那天晚上，周平做了一个很熟悉的噩梦。
梦的内容是什么却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但梦里那种黏湿得让人挣脱不开、无法呼吸的不详感觉却真实到无以复加。
当这种黏湿感充盈到快将梦里的周平淹没的时候，周平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看到一只扎着蝴蝶结的阿肥一只爪子搭在床头的台灯上，一只爪子搭在自己的脑门上。
“又是你把我叫醒的。”周平坐在床头，双手抱着阿肥，“诶，这么土的蝴蝶结是赵阑珊给你扎的？”
阿肥像是听了懂周平的话，点巴点巴小脑袋，爪子往脖子上那看起来像是用窗帘布的余料做的特大号蝴蝶结上挠。
“真是可怜。”周平把阿肥脖子上的蝴蝶结解了下来，揉着阿肥胖乎乎的毛脸，“好想知道后天的宠物大赛，赵阑珊和你准备了什么样的节目。”
“喵~喵、喵！”
阿肥拼命地蹬着爪子和腿，从周平的怀里挣脱了下来，跳到地板上，四处乱跑。
“这么晚了，你要跑哪去。”
周平把自己房间的灯全都打开，依旧是追不上阿肥。在追的过程中，他无意间瞥到了放在衣柜前的落地镜——
镜子里倒映着他赤裸的背，背上、也就是今天泡过浴汤爬满疹子的地方，变成了一只蝴蝶。这蝴蝶纹身很奇特，从自己的肩膀一直延伸到腰间，几乎覆盖了整个背部。随着自己急促的呼吸，背部的蝴蝶纹身仿佛不断地扇动翅膀、在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