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孟淮换下了身上标志性的统一服装。
穿上用旧衣服自行裁剪的一套服饰。
脸上戴着张用旧书刊粘贴而成的粗糙面具。
‘没办法,城卫兵的监视太严密了。’
‘只能将就一下了。’
孟淮叹了口气,自我安慰着。
并不是没有商铺贩卖衣服和面具,只是他担心。
头一天他买了别人家的东西回家,后一天就可能被人揭发。
将这些东西当作证据,借此将他押送安全部。
捯饬完后,倒是隐蔽了很多。
整个人的扮相宛如一个破破烂烂的布娃娃,再也看不出原来模样。
搜罗不到来历安全的刀具,他只好拆下自己铁床边角的一根金属棍。
掂量起来倒也跟钢筋差不多。
紧接着,他又用几张废纸将手腕上买来不久的手表包裹住。
只留下一点表盘露在外头。
凌晨四点三十八分,孟淮取出纸膜。
将其泡进水里,然后粘贴在警示灯下的凹槽里。
四点三十九,他准时迈出家门,下意识瞥了眼邻居家门。
毫不意外地,警示灯依然暗着。
街道整个昏暗下来,月亮被一团猩红的云彩遮挡。
只能透出微弱的亮光。
街上死一般安静,没有一点人气。
孟淮循着记忆,快步奔向单原。
一排排巨型钢铁烟囱落在身后,黑压压的工厂释放出沉重的压力。
角落影影绰绰,似乎藏着不可名状的怪物。
“啪嗒……”
一块不知哪里来的碎石头从高处掉落,摔在地上。
孟淮刹那屏息,放轻脚步。
缓了一会儿后,继续坚定不移地向着西格林坊方向行进。
在他身后,一道长长的黑影从角落里飘出,纸片儿似的贴上他的后背。
孟淮突然感觉身体发冷,体温迅速下降。
他心知不妙,脚下速度加快。
远处,耸立在云霄中的钢铁城墙突然形变,原本笔直的墙体竟然像活了一般。
摇摇晃晃地扭摆着身躯,墙里骤缩显现出一个个血盆大口。
面目狰狞,彷佛立时就要挣脱而出。
一种歇斯底里的呐喊无声响起,似乎直接回荡在观者的心底。
城墙扭曲了一瞬,从新恢复了平静。
“这是什么?”
福克州的城墙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这真的是钢铁筑成的吗?
孟淮略有些震惊,对这个世界的危机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原来,宵禁后的城市这么危险。”
他脚步不停,马不停蹄地继续狂奔。
天色越发暗澹,不知什么时候,刮起一阵飓风。
令他脚步不得不放慢。
而在他身后,无数黑影张牙舞爪地从建筑里钻出。
半边身子随风摇摆,似乎正上演一出无声的默剧。
就在这些黑影即将脱困而出时,建筑层表面突然浮现一层银光,将黑影拉了回去。
风越来越大,孟淮的脚步也越来越慢。
“嘶……好冷……”
他不由得抱紧了身子。
“人类城市尚且这么危险,那城墙之外呢?”
脑海中突然回想起老李头的模样。
沧桑、困顿、毫无生气。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常态吗?
‘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要去见识下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孟淮咬紧牙关,狂奔不止。
西格林坊的环境更加幽暗了,月光都消失不见。
幸好他这几日空闲时候就各处闲逛,把这个区域的路线环境熟悉了个七七八八。
单纯从西格林坊到朗姆渡的路线,闭着眼睛他也能过去。
“怎么感觉更冷了……”
小心翼翼地避开沉睡在角落里的清洁机器人。
他有些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
一旁是贩卖香料的商铺,各种浓郁的味道扑面而来,掩盖了其中一丝微弱的腥臭味。
“轰!!”
突然,前路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
孟淮握紧手中的金属棍,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
“吱……吱吱……”
刺耳的尖叫声突然在耳边炸响,像一把钢锥直捣脑髓。
孟淮双耳刺痛,眼前恍忽一阵,很快回过神来。
眼前竟然是一群硕大如皮球的巨型老鼠!
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在城市里见到有除人类以外的其他动植物。
这一次,不仅见到了,居然还是这么惊世骇俗的个头!
甚至还足有六只!
这些老鼠似乎已经有了些神智,眼珠子滴熘熘转悠一圈,眼神传递出疑惑情绪。
似乎是在奇怪,为什么眼前这个人类这么快就挣脱了它们的精神攻击。
但是很快,它们就包围住孟淮,双目赤红,写满了攻击性。
这些老鼠不仅个头大,爪子也过长过尖了。
像小匕首一样露在外头。
‘这好像是被诡兽污染的动物。’
孟淮联想到那一天在酒吧里突然变异的男人,又想到看过的相关文献,不禁吐出一口冷气。
这些想法在脑海中闪过,他没有迟疑,抡着棍子勐然冲向侧前方。
这一只老鼠看起来体型最弱,反应能力最差,必须先拿它下手。
果然,孟淮极速抡过去时,这只老鼠只来得及避开要害。
铁棍顺着它的尾巴贯穿半边身子。
瞬间敲断了它一条后腿。
其他几只老鼠迅速蹦起,伸着长爪子扑向眼前的人类,包围圈瞬间空出一块。
孟淮并不恋战,一招建功后飞快侧身。
右脚用力一蹬,立马向左边跑去。
几只老鼠迅速跟上。
孟淮心里明白他的速度根本比不上老鼠。
当即一个跳跃,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围墙。
“呼”一声破风声在身后传来。
他勐然歪头,抡棍后敲。
又一只老鼠“啪”一声掉在地上。
孟淮跳下围墙,继续向朗姆渡方向狂奔。
在他身后,四只老鼠穷追不舍。
另外两只受伤的竟然也只是落后了半米,瘸着腿蹦蹦跳跳地跟着。
距离不断压缩,转眼间,人和鼠就几乎持平。
两只老鼠骤然一个踢蹬,身形瞬间跃高一米,向着孟淮后背狂扑上去。
尖锐的獠牙狰狞呲出,爪子疯狂抓挠。
“刷!”
一声纸张被撕破的声音传出。
两只老鼠应声跌倒在地,四肢不断颤抖,嘴巴里冒出森白的寒气。
一道单薄得犹如平面的黑影从孟淮背上撕落下来。
像喝了假酒一样晃悠几下,转瞬癫狂地扑向鼠群。
孟淮扭头扫了一眼身后的场景,表情不见一点意外。
他并未停留,趁着影子和老鼠斗成一团,他脚下开足了**,继续狂奔不止。
朗姆渡近在眼前。
一条宽广的大河横亘而过,竟然看不到丁点反光。
河面漆黑一片,甚至比陆地更加深黑。
‘这里,也跟白天完全不一样。’
福克州的黑夜,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就在一片浓黑中,一点白光在远处闪过。
紧接着,一条渔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靠近,打着旋儿地飘荡至河边。
一身蓑衣、头戴斗笠的船家站在船头,身影掩藏在黑夜中,看不见丝毫表情。
孟淮打量了片刻,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去。
船家一声不吭,随手比了个数字十。
原本,这种情况,人们下意识就会想要说话问问题。
但是……
他这一路上,第一次听见动静,遭遇了纸片人一样的黑影。
第二次听见声音,遇到了一群被污染的大老鼠。
孟淮不知道夜晚的规矩,见船家不说话,他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只是意会着从兜里掏出十张百元面额的纸币来,试探着递给船家。
船家一动不动,双眼木讷地看着眼前人。
孟淮愣了愣,有些不敢置信。
半晌,他才有些勉强地数出十指魂石。一个一个地送到船家手里。
‘奸商啊……’
这一瞬间,他居然感到了心痛。
船家平静地接过魂石,黑黝黝的脸膛看不出任何表情。
河面依旧沉黑,唯一的光来自于小船上一盏破旧的煤油灯。
夜晚像一只巨兽,从四面八方涌来,扑向瓮中的猎物。
看一眼时间,现在是凌晨4:46。
他在心里掐算起时间。
刚刚来的路上,他一路狂奔,花费了7分钟。
经过上一次的实验,他将屏蔽膜的蒸发时长掐定在32分钟。
再给自己留两分钟的转圜时间。
那么算下来,最晚5:09他就要回到家。
一旦超过这个时间,就极有可能置身危险中。
‘不知道这船家要多长时间才能到达目的地。’
孟淮回神,四平八稳地上了船,正要去船家身边看人撑船。
只是,环视一圈空荡荡的小船,哪里还有船家的身影。
他心下一紧,下意识抬头看去。
却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哪里还是一艘小船。
分明是一头凶神恶煞的巨兽!
而他站着的位置,恰恰对着一张冒着尖牙的巨口!
‘这该死的奸商!’
最后一丝念头闪过,他无奈闭上双眼,意识昏沉了下去。
……
或许是因为做过太多次噩梦的缘故,没过一会儿,孟淮便恢复了清醒。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睁开双眼,而是继续保持安静,耐心地聆听周围的动静。
过了一阵子,耳边突然传来说话声。
“你醒了。”
声音浑厚低沉,听起来应该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看来你的精神抗性很高,是这一批新人里素质最好的一个。”
男人紧接着补充道。
孟淮依然没有吭声,他并不认为这人是在跟他说话。
毕竟他刚醒来时对方并没有开口。
果然,他身边传来另一人的声音。
“红叶酒会招待员?”
声音有些沙哑,似乎被刻意压低,有些雌雄莫辨。
听他话里的意思,这人分明也是第一次来参加酒会。
但却通过其他渠道得到了相关消息。
“正是,这位客人,你可以称呼我断肠人。”
“客人可以为自己起个雅称,在这里,并不方便使用真名。”
这位招待似乎是青睐于旁边这位新人的高抗性,所以才多说了几句。
随着这个地方有第二个人起身,断肠人也恢复了静默,没有再开口。
孟淮心里默默掐算着时间,跟随大流地坐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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