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像孟淮这样的外来者,畸形人千变万化,但凡是具有区别于他人的明显特征,都能被这些人视作同类。
因此,伪装成畸形人无疑就成了最方便,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但就是这种,每个人都能第一时间联想到的选择,让他们置身于危险的境地。
身体逐渐畸形,被失落之州所同化。
为了应对这种畸形化的转变,离开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这就是孟淮急于寻找线索的原因。
“今天,只是简单跟大家介绍我们聚集在一起的目的。”
“改天,我会带大家去一个地方,挖掘这个州隐藏在背后的秘密。”
铁手这么说着,神色却不知不觉阴沉下来,似乎是想到什么难以置信的画面。
他工作的地方,是这个州唯一的营养液生产厂。
就是在这个地方,发现了一些事情,让他这个拥有十数年参军经历的人,都忍不住骇然变色。
孟淮见状,若有所思。
他并没有过多思考铁手表情异样的原因,反而在思考切实可行的离开方法。
今天的**,虽然没有太多收获,但却让孟淮验证了一个猜测。
根据铁手的说法,他用金属拳套将自己伪装成畸形人,然后在伪装的过程中手掌金属化。
而在这中途,铁手并未卸下拳套。
按照惯性思维理解,似乎铁手畸形化的原因,是他戴着的拳套将他的手掌污染所导致的。
但是,孟淮却明白,并不是这样的。
这根本不是一个物理化的过程,甚至于,这种异化都无法从客观角度理解。
因为孟淮也发生了异化。
音虫本身是一种亦真亦假,亦虚亦实的特殊事物,本身并不具有毛发的特质。
但是在孟淮将音虫伪装成毛发后,他就真的长出了毛发。
这说明,这种异化不能从客观层面理解。
它是唯心的。
“这样的话,明天可以做个尝试……”
……
第二天,孟淮在音乐课堂上,向众人提出了一个问题。
“大家知道,什么叫畸形人吗?”
“哈!那当然知道了!”
“畸形人,就是长得很奇怪的人咯!”
座位上的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语气中满满不屑,似乎有些质疑眼前这位老师的智商。
细女不安地瞥了孟淮一眼,见对方并没有特意看向自己,心下稍微缓了口气。
但是很快,她又有些不满,觉得这位被她戏弄了的老师在无视自己。
“老师,你怎么会问这么弱……”
“基础的问题?”
她语气略有停顿,明显是中途替换了用词。
孟淮闻言,并不觉得生气,和颜悦色地反问一句。
“这个问题,真的很基础吗?”
“好吧,那我再问大家一句,那么什么样的人才叫长得很奇怪呢?”
“当然是长得一点都不特别、毫无特点的人了!”
这一次,孩子们再次异口同声地回答着。
他们的语气更不屑了,嘴里发出“嘘”声,表情有些百无聊赖。
只有独眼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表情甚至有些沉重。
“大家回答的很好。”
听完孩子们的回答,孟淮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追问道。
“那么,是不是只要跟大家长得都不一样,就能称为特别呢?”
“当然啊!”
“哈哈,老师真笨!”
孩子们哄然大笑,言语间变得不礼貌起来。
而在这时,孟淮突然扬起了笑脸。
他在黑板上贴上了一张巨幅照片,上面显示着一个身体没有发生过任何异变的正常人。
“也就是说,只要跟大家都不一样,他就是正常的,反之,就是残缺畸形的,对吗?”
在孩子们点头应是之后,他微笑着看向学生,一手指着黑板上的那张照片,再次问道。
“那么他呢?”
“他当然是畸形人!”
“是畸形人!”
“这是个可怜的畸形人!”
这一次,没等孟淮的话音落下,孩子们就忍不住地喊出声来,下意识地说出心里的答桉。
显然,这副畸形人的形象深入人心。
然而,孟淮沉默了下来。
用整堂课以来,从未展现出的深沉语气问道。
“那么,他跟我们在座的哪个人长得一样呢?”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跟……”
“嗯……”
他们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并不像前几个问题那样简单好回答了。
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没有看出黑板上挂着的那个人和任何人长得相似。
“那么,他跟同学们平时见过的人,有一样的吗?”
这一刻,课堂上所有学生都皱起了眉头。
细女瞠目结舌地望着那张巨大的照片,心中一片混乱。
‘是啊!如果,所谓的畸形,就是有特别之处,那么……’
‘相片上的那个人,明明跟大家都不一样,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畸形的呢?’
作为整个班级成绩最好的学生,她可以很肯定地说,她从没有在课本里见到这样的问题。
也从没有在过去的人生中接触到这样的疑问。
‘畸形人到底是什么?’
‘什么样才应该被定义为畸形?’
‘正常人,真的就像父母说的那样,是外貌有特点的人吗?’
细女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些。
就好像,她从学会思考那一刻开始,脑海里就彻底失去了质疑的念头。
在失落之州,被所有人视为基础认知的问题,是这么的经不起推敲。
就像一颗完全封闭的卵。
一旦有人从外部戳破了一层薄膜,作为内核的理论根基便溃不成军。
这一刻,在座的所有学生都开始质疑这样的问题。
‘什么才是畸形?’
‘什么才是正常?’
对于少年人来说,他们的思维无比的活跃。
只要能带给他们一定的视角高度,就有无数的奇思妙想发散开来。
‘规则,是有漏洞的。’
‘理论,是存在缺陷的。’
学生们从未这般安静,也从未这般兴奋。
因为他们,即将颠覆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基石。
这对于所有孩子来说,都是一个无法抗拒的诱惑。
然而,还是有一个例外。
眼睛布满血丝的男孩捂着脑袋,一脸痛苦茫然的模样。
他没有思考孟淮抛出来的这些问题。
甚至于他根本不敢去思考。
因为这些问题,指向了一个可怕的答桉。
而独眼,早已在昨晚的画中——
看到了这个答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