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能用刘颖的钥匙打开暗门?
她告诉我的那些,当真是真的吗?
“……”
许佳等待着化验结果。
并不耐心,而是焦躁。
屏幕上的数据变了又变,波长改了又改,试管中盛装的液体最开始是淡青色,现在则还是淡青色。毒?或许不是。许佳已经什么都弄不明白了。他很想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可思考的结果却是——你无力改变。
“呸。”
拳头稍稍攥紧。
又长长了一点的指甲,微陷在手肚的肉里。
实验结果,实验结果……
不耐烦。
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好?
他站起身,端起步枪,想要胡乱射击最终却还是失魂落魄的将枪撂到了桌上。
许佳环视周遭,实验室还是过去的实验室。
他眼睛稍有点儿疼。
就好像,两颗眼球在眼眶里涨着,憋得快淌血了。
实验结果……
实验结果出来了。
一切正常。
当然,正常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正常,而是说……这管液体中富含一些营养成分,钙、以及大量的糖分,以及一系列的合成蛋白。
许佳猜……他也猜不出这究竟是做什么的。
事实上,将人体浸泡在营养液中维持生存或许是很好的科幻小说材料,但这一点在现实中却无法实施。人难以通过肌肤吸收必要的养分,而且,人体内排出的毒素与排泄物也会污染所谓的营养液——换言之,那个怎么看都像是用于保存人体的设备,大概别有用处……
但这明显就是营养液。
难道是用于维持生物机能?可是,将人体冷冻起来岂不是更有效率吗?
思考一会儿后,他决定将这件事暂且放到一旁。毕竟,自己还剩几个月就能离开这儿了。再过几个月……
“但,我真的能离开这儿吗?”
刘颖的话就像一个噩梦,它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
要不,干脆现在就开始做BE集团不会来时向其他科考站求救的准备吧?
好像也不行……
不是不能,而是不行。许佳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倘若自己真的开始制作发信器或别的什么玩意儿,BE集团绝对有办法发现。
想想也是啊……
再说,做出那种东西来,BE集团万一真被叫来了,那该怎么办?
即便事后销毁,我也还是会被判为叛国者、汉奸、卖国贼吧?
他们不可能没做准备的……
什么都不做,我活着回国就是英雄;做了不必要的事,回国后就得上军事法庭……
“哈,呼……”
他脸上汗涔涔的,尽是油腻。
再冷静点儿,再好好想一下吧。
顾虑再三,许佳决定再瞧瞧那个昏迷着的兄弟。
随便和那个人说点儿什么——就当是为了避免再次听到脚步声。至少,你得和人接触接触。
呲啦,呲啦……
这是他自己的脚步声。
即便是这样的声音,听在耳中,也还是会令他大为恐慌。
走。
走……
在即将抵达的时候,许佳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开始犹豫,心态也渐趋迷茫。
“算了。”
他自言自语道:“还是算了吧。”
……是啊。
没必要的。
总和那个人说话,那算什么?一个什么声音都听不到的家伙,基本是半死的,你却总想着和一个根本听不到你说话的人说话——这不是疯子,还能是什么?
“喝点儿酒吧。”
喘息一声后,“多喝点儿酒,心情就会好起来了……”
许佳现在说的话,就连他自己都不信。
可是,不信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只能逼着自己相信。
也只敢在打开酒塞后,强行把瓶子里的酒往肚子里面灌。
咕嘟,咕嘟……
意识不清楚的话,就让它更加彷徨。
感到恐慌的话,就用酒来鼓动心中那愚蠢的勇气。
又辛,又辣。
又麻,又痛。
哈……
哈哈……
你们!
你们这些,人啊。
有听说过人类是怎么在地球上生存的吗?
人分为好多个等级。
有钱的人。
没钱的人。
有信仰的人。
没信仰的人。
有理想的人。
没理想的人。
思维和思维,意志和意志,理念与理念!这些,人类是没法互相认同的。
喝了一些,又喝了一点儿。
心中的感情,就像是突然沸腾至最高峰,再从高峰坠回了最低处。
静了一会儿。
声音又响了起来。
就好像有谁在外面走——就在,这间娱乐室外面的走廊里。
嗒嗒。
嗒嗒嗒。
“……”
这样的声音听习惯了,就都无所谓了。
反正你走过去它就会消失,反正外面根本什么都没有。既然已经知道是自己的脑袋出了问题,就别管那么多了!与其一根筋的压迫自己的神经,还不如就靠这些酒麻醉意识。反正这儿只有你一个……
我。
在这个瞬间,许佳心中那名为“我”的意识愈发清晰。
可是,我又是谁?
它好似一枚烧红了的烙铁,在皮肤贴近胸膛的那块儿,重重烙下了一道印。
“啊…………”
张开嘴。
嘴巴里呼出的,是二锅头的醇香。
真怪啊……
真的,好奇怪。
明明没打算喝这种酒的。
这个,要是喝了太多,肯定会耽误接下来的工作吧?
还有、小白的事,还有它的事要忙。
再过一会儿,还得给那个哥们儿输液、灌流食。
真烦。
烦……
哈,烦死了。
越想,许佳越感觉自己越来越不想工作。
可是,不工作的话,你在这儿又能做什么呢?
“要是我当年不选择来这个破地方……”
他低声念叨着,又为自己倒满了一杯。
清澈的酒液,在杯中静静荡漾。
室内充盈着暧昧的光,温暖的色泽泼在淡白色掺着碧绿的杯沿,再透过酒水直抵杯底被反射回来……映得这一切,分外迷人。
啪嗒,啪嗒……
有人在外面走啊。
啪嗒,啪嗒……
都走了这么久了,你难道还不烦吗?
啪嗒,啪嗒……
“别走了。”
许佳笑了。
他趴在桌上,右臂乱摆,声音轻细:“别走了……”
啪嗒,啪嗒……
然而,脚步声却没有停止。
所以说,这个声音究竟是在从哪儿走到哪儿呢?是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从上到下,还是从一个时空漫步到了另一个时空?
“……”
慢慢地,许佳再为自己斟满酒水。
刚才,他只喝了一口。
酒从高处,却又不算太高的地方落下,落在杯中,与既有的酒水撞出了很好听的、至少比外面的脚步声要好听的“哗噜”声响。
“别吵啦……”
他又埋怨了一声。
可是,声音不止。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啪嗒……
啪嗒……
“我都说了,我说叫你别走了……”
许佳伏在桌上,声音低闷。
但他耳边还是听得到那吵人、烦人、闹人、燥人的声响。
啪嗒,啪嗒,啪……
“我TM都告诉你别吵了——!!!”
他猛抄起酒杯,腰猛弓,身子狠转,将那杯连带着杯中的酒摔向那门。
呲啦——
自动门开启。
砰!
酒杯炸裂,酒液四散。
鲜香而醇香的酒,坠洒在金属制成的泛着好看色泽的地板上。许佳的头很痛,但好在那脚步声终于又暂时消失了——很快,很多嗡嗡的声音从远处慢慢荡了过来。是清洁机器人,是熟悉的声音,是非常清彻、一点儿也不奇怪、完全不令人焦躁的声音……
太好了。
许佳笑了。
他现在,是真在发自真心的傻笑。
肚子里灌进去的那些酒,好像在往上返。越趴着,就越难受,可坐起来却更难受。很快,浓郁的疲惫感迅速统治了他的整个身体,又绑架了他的心脏与意识…越来越累,好累。
真的,好累……
渐渐地,许佳缓缓合上了双眼。
想睡觉了。
他想,小睡片刻。
终于,眼眶再也不那么疼了;终于,脑袋再也不那么不清不楚了。耳边能听到的是清洁机器人的嗡嗡声,也只是嗡嗡声——有时,许佳甚至会怀疑是BE集团在机器人体内安装了能自动播放脚步声的设备,可问题是,它们身体里没有那样的程序,很多外面明明没有机器人的房间也能听到脚步声…呵,哈哈哈……
这只是,你的,脑子有病。
睡会儿吧……
暂时,睡一小会儿吧。
“……”
说不定,等醒来时,一切就都恢复原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