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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还是在睡。
他真幸福。
可以的话,许佳也想什么都不想。
可以的话,他也想像那个人一样,如死般活着。
“……”
歌儿。
他在这儿放着歌。
不敢放古典乐,不敢放戏剧,不敢放流行音乐,甚至连那些洋溢着欢快感的曲调都不行。
杀马特,杀马特……
鬼畜就好了。
这种时候,那种仿佛能将恐怖电影里的恐怖感一扫而光的音乐,是最好的。
跟王师傅学洗剪吹……
呵。
呵呵。
哈哈哈。
好好笑。
他咧着嘴。
就像是在强迫自己笑似的——他勉强活动着嘴角的肌肉,咧着嘴巴。
还不够大。
声音似乎还小了点儿。
还不够大。
这样的声音,还不足以将脑袋里响着的脚步声驱散。
还不够大……
音量早已调到了最高。
可是,不知为何。许佳总感觉只要猛按一会儿遥控器,音量就仿佛比之前又大了一分。
身体,还有身体,还有骨头,骨头,都在随着音乐的旋律震颤。
“杀马特!”
他昂起头。
昂起头,扯着嗓子高喊:“杀马特!!杀马特,杀马……洗剪吹!!!”
对。
对,好。
不会的。
就算是再无聊的鬼怪,就算是再残忍的魔鬼,也一定、绝对不可能在这样的曲调中出现。
可还不够。
好像还不够。
不够安全。
音乐的每一丝曲调他都熟悉了,但是,心跳声?
这里面是不是有像心跳声一样的东西?就是,咚咚、咚咚……
“咚咚……”
玻璃墙壁将他和医疗室里面的男人隔开了。
心跳声?谁的?
一定不会是我的。
那或许……或许,是他的?
许佳越来越疯了。
脑袋一直热得发涨,总感觉涨得厉害,可究竟是哪儿不对呢?他说不清。
“吸——呼……”
深深呼吸后,他解开了医疗室的门锁。
他将音响抱在怀里,感受着音浪的震颤与那好似雷电鸣叫般的重音——他走进了医疗室。
“哥们儿,我在这儿躲会儿。”
他勉强笑了。
再走出几步,他带着音响站在医疗床的床头。就这么站着,将视线投向了病床上那张并不特别的男人的脸——活人……这个人,是活的。
“脚步声,你是不是也听到了?”
嘟囔一句后,许佳一愣,他神色黯然,又紧接着嘲笑自己道:“怎么可能……”
脚步声。
再加上,之前在洗澡间看到的黑影。
蠢货们或许会将问题归咎给这个男人,但许佳不会。
这个男人没有设备、没有武器,他甚至连衣服都没有。他不可能走出这个房间,除非……他是个灵魂出窍的,随时都可能命丧黄泉的鬼魂。
许佳不信鬼。
或许不信。
他将吵得发燥的音响抱着,抱了一会儿,就又怯缩地带着它在医护室转了一圈。他仿佛是想确认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古怪,可这儿本就不可能有什么古怪——既然如此,自己又到底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转呢?想不通……
他想不通。他只是将音响放在了角落里,又走回来。
许佳局促不安地搓着手掌。
掌心渐趋发烫,又过了一会儿,他感觉似乎好受了一点儿,脑袋里也好像没有什么古怪的声音在响了……
可这究竟是为什么?他不明白。
在这之前,每一次都是。
听到声音之后,在你真的走过去看那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前,声音一直在;可当你真的走过去的时候,声音就消失了,那儿也什么都不会有。
“兄弟,我给你讲故事吧?”
他战战兢兢地盯着自己进来时没关的门,一直盯着。
“就是,有个叫迷失极地的故事。”
“说是在一个偏僻的深山老林里,有这么一座,据说特别邪门的山。”
音乐还在响。
正因为音乐在响。所以,他不怎么紧张。
心情逐渐舒缓了下来。
心脏再也没有之前那种一直受压迫的感觉了,意识也久违地返回到了清醒状态。
“那是一座雪山,然后,有一个调查团想去考察这座山到底有多邪门。他们上去了,上去之后,山顶突然起了不知名的雪暴,可能是雪暴引起了山体滑落,也可能两者并无关联。总之——他们被困住了。”
轻轻地,许佳揉按着自己的鼻梁。
他整理了一下语言:“故事就发生在山洞里,因为很冷,所以电影剧情将那儿形容为极地。简直像乱来、乱起名一样,你说是不是?”
没有回应。
这反而好。倘若这个躺着的男人真的开口说话了,许佳反而有可能冲出去将镭射步枪拿回来……
哦,对!
镭射步枪!
想到这儿,他走出医疗室,将自己刚才放在外面的镭射步枪拿了进来。
抱着枪,他的心跳声越来越平和了。
“调查团一共七个人,有男的,也有女的。他们七个,想着再过不久就能得到救援,又或者是等风暴停了以后就离开山洞……呵,他们想得倒美。”
许佳笑了。
笑了一下,便又恢复为原来的表情。
“这里面有些人是很有名的,就像是那个男主角,他是现在特别受小姑娘们喜欢的一个,演技好像还不错。女演员的话,也还行,长得漂亮——他们七个人,就坐在雪洞里,把携带的夜光棒摇开,用那个的光把周围照亮。”
“在电影开场快十分钟的时候,他们总算点着了火。”
“火把周围都照亮了,到处都很亮,红色的光。所以,他们再也不需要夜光棒了。”
“在这样的寒风中,他们等待。”
“等什么?等风停,等雪停。这些人都想,说只要雪停了,咱们就能离开这儿了。山洞总共就那么大,可里面一个胖乎乎的女配角,却突然弄翻了一块她原本坐着的石头。结果,底下就显出了一块白色的东西,这帮傻子顺着往下挖,就挖出了一个人的头骨。”
“到这儿了,按说你就不该再往下继续挖了吧?可他们偏不,他们还是…挖啊挖,挖啊挖,挖啊……”
许佳的目光,渐趋凝滞。
他呆呆地盯向前面的墙壁——在那片看似一碰就坏,实际上却极其结实的玻璃外墙后,视线无法穿透这个。他没法看到更外面的世界——身在这个椭圆形的好像是鸡蛋一样的世界里,他感觉自己整个心都似乎被禁闭住了。锁在房间里,关上个三年五载、十年八载……
就好像世界本来就这么大。
就好像……
“!”
他晃了晃脑袋。
很快,渐趋模糊的意识再度恢复清醒。
于是,他继续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