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静姝堂而皇之的走出来雁风殿，梅行在身后小跑跟着，“太后，奴才送送您。”
“用得着你送？哀家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腿！”云静姝横了梅行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往后做皇帝身边的掌事太监，可比在慈宁宫里打杂强多了！恭喜你啊，梅公公。”
梅行冷汗直冒，舔着脸说道，“太后这说的哪里的话？真是折煞奴才了，奴才无论在哪里，都是慈宁宫里的奴才，是太后的奴才。”
云静姝冷笑一声，没理他的狗腿，顺子挤开梅行，“太后这便走了，梅公公请回吧。”
梅行目送云静姝远去之后回到雁风殿里，“皇上。”
赵景翊冷眼看过去。
梅行谄媚笑道，“可要奴才将那两个舞姬找回来？”
“你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赵景翊背着手，将目光扫向殿中的酒桌杯盏，“将这些都撤了，召几位大人入宫来议事。”
梅行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咧开嘴，“奴才这就去！顺便也将其他大人送来的那些，一并赶了出去！这些庸脂俗粉，哪能与太后相提并论！”
赵景翊没说话，便是默认了，他的脸色仍是沉着的，但仔细看，便会发现他的嘴角一直有上扬的趋势，又被他拼命忍着。
又过了几日，赵景翊登基，云静姝终于能去紫辰殿看望赵辰楼了，待到后宫里的那些嫔妃们遣散之后，赵辰楼也要搬出紫辰殿了。
自从赵辰楼成了废帝，门前除了守卫的士兵以外，便只有一个小喜子贴身照顾他了。
云静姝走进去，紫辰殿里昏暗的烛火令她有一瞬间的不适，小喜子连忙去调亮烛火，却遭赵辰楼呵斥，“太亮了！给朕灭了他！”
小喜子两头为难，求救似的瞅了一眼云静姝，云静姝对他摇摇头，示意他出去。
里面的赵辰楼正伏在书桉前写字，洋洋洒洒的已经写了几十张字，全部被他铺洒在地上，每写完一张，他就将那一张随意的扔到地上。
云静姝捡起地上的字，上面写着的都是帝王论上的一些句子，赵辰楼一张张的默写着，字形已经有些癫狂了。
云静姝将字放在书桌上，赵辰楼的手一顿，手中的笔便在纸上变成了黑乎乎的一个点，难看至极。
赵辰楼怒而将纸扔在地上，还踩了几脚。
“哀家来看看你。”
赵辰楼大变了模样，彷佛昨日还是一个清风朗月的少年郎，今日便已经形容潦倒，他的眼窝深深凹陷，唇上没有血色，那胡子也不知是几日没有刮了，布满了整个下巴。
赵辰楼没有抬头看云静姝，只抽过一张纸来，继续默写，“太后来看我这个庶民做什么？我不是明成皇帝的孙子，而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不配和太后说话！”
“不是明成皇帝的孙子，难道就不是爹生娘养的吗？”云静姝侧头去看赵辰楼写的字，他的字在她来了之后，完全乱了，写得不知所云，只狂草了了事。
赵辰楼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扔了笔，将桌上的纸全部掀翻在地上，“小喜子，拿火盆来！将这些无用之物烧掉！全部烧掉！”
想来是赵辰楼经常这样做，小喜子很快就拿来炭盆，燃起了火苗，将那些写过的字通通扔到了火盆里。
火苗舔舐着白纸黑字，火光照亮了赵辰楼阴郁的眉眼，他彷佛被火烫到了一般，用手遮住脸又躲进了阴暗里，“拿远一些！”
小喜子默不作声的将火盆端远了。
云静姝看着赵辰楼的一系列行为，问小喜子，“他这样有多久了？”
“皇上......废帝自从被关入紫辰殿后，便再未出过门了，他刚开始还想着用刀伤害自己，后来摄政王将利器都收走之后，他便用写字来发泄，写了字的纸，也让奴才烧掉。”
小喜子望了赵辰楼一眼，满含担忧与怜悯，他自幼伺候赵辰楼，深知如果赵辰楼死了，那自己多半也是活不成了，但他对赵辰楼很是忠心，即便是到了这个地步，也从未想过背弃他。
宣纸都烧干净之后，小喜子端着火盆出去了，要去处理这炭盆的灰尽，云静姝感受到阴影里来自赵辰楼的视线后，她让青娥留在这里，自己一个人进去。
“太后，您千金之躯......”青娥很怕废帝一个失手会伤到云静姝。
“不会的。”云静姝摇摇头，走到赵辰楼面前，“哀家同你说说话吧？”
赵辰楼的眼睛在云静姝走近的那一刻挪开了目光，“太后与我一介庶人要说什么？”
云静姝微笑，“不日你就要被送出皇宫，终身囚禁，哀家现在不说，就怕以后没机会了。”
赵辰楼顿了一下，“太后尽管嘲笑，成王败寇，我输得心服口服，若时光倒流，我依然会这么做！”
云静姝摇摇头，“哀家非是来跟你讨论这个，哀家是来与你说，路是你自己选的，这前因后果也由你自己承担，就算是赔了命，也怨不得旁人。”
赵辰楼呼吸一窒，云静姝的话这般冷漠，这倒是他没有想过的，他的心彷佛被人撕扯得七零八落一般，又被云静姝践踏在脚下。
但云静姝话音一转，“但你今年才十八岁，人生的路还长得很，一次失败没什么的，就算是明成皇帝，他的人生也有失败的时候，只有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如果秦太妃还在宫里，便应该是她来教你这些道理，既然她远在永海，那哀家便越俎代庖，好好的与你说上一番。”
赵辰楼抬头盯着云静姝，从眉毛描绘到嘴唇，想着她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对他说出这番话的呢？为何他的心痛得如同凌迟一般呢？
“先皇和赵景翊没有血缘，可依然给了他王位，还对他委以重用，与赵景翊早知自己的身份，却选择隐而不发，尽心辅左你是一样的，若没有峡谷那日，便也没有你如今这番光景，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无可追悔，你该想的，是你接下来的人生。”
“赵景翊没有杀你，便是要给你重来一次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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