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静姝从混沌的噩梦中醒来时，浑身大汗淋漓，彷佛跑了一场马拉松那样喘着气。
青娥一路小跑着进来，“太后，您醒了吗？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又看见了她青白的脸色，和通红的眼睛，“太后，您做噩梦了？”
云静姝点头，“哀家睡了多久？”
“不到两个时辰，太后您再睡会儿吧。”
云静姝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经亮了，雨也停了，但天色还阴沉着，分辨不出时辰，她掀开被子起身。
青娥拿过衣裳来，“太后真的不再睡会儿了？那您早膳想吃什么？”
“哀家没什么胃口，弄几个清澹一些的吧。”云静姝穿好了衣裳，坐在了铜镜前。
一夜惊心动魄，天都快要亮了，她才睡下，没睡多久又起身了，自然这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青娥吩咐下去之后，又伺候她洗漱上妆，今日青娥格外仔细，好像故意放慢了动作一样，连眉毛都要描绘很久。
早膳端上来的时候，云静姝也收拾好了，顺子不知何时也进来了，正在将云静姝喜欢吃的菜布置到她跟前。
云静姝喜欢自己吃，不喜欢别人给她布菜，所以她喜欢的菜色，每每都是要放到她跟前，她够得着的地方的。
但从前这种事，都是梅行做的。
云静姝想起梅行，自然也想到了紫珠，“紫珠和曲青尧还关着吗？”
顺子看了青娥一眼，回道，“回太后的话，没有您的命令，奴才不敢放他们出来，今早也只送了点水食进去。”
“放他们出来吧，赵景翊都成了皇帝，哀家再扣着他的人也不像话。”云静姝坐在桌前，澹澹的说道，“梅行都跟随赵景翊去了，叫他们也过去吧，从此以后荣华富贵，总比待在慈宁宫里强。”
“是。”
云静姝一口一个‘赵景翊’，顺子听得头都麻了半截，只得低着头自动把那三个字转化为‘皇上’。
顺子对青娥使了个眼色，便去放人了。
云静姝扫了一眼满目琳琅的菜色，“哀家不是说上几个清澹的小菜吗？怎的还做了这么多？”
“太后，您多吃些。”青娥给她夹了她喜欢吃的。
云静姝察觉到今日青娥一直在避着她的眼神，“这么多菜，哀家一人也吃不完，宫内还得几日才恢复秩序，你喊他们一块过来吃。”
从昨日起，御膳房便没有来送饭食了，慈宁宫里的饭都是小厨房自己做的，平日里云静姝贪嘴，所以小厨房里的菜不少，慈宁宫上下吃个几日是没问题的。
青娥笑道，“太后，这不合规矩。”
“好吧，哀家不勉强你们。”她知道，有些规矩是根深蒂固刻在他们骨子里的，她改变不了。
云静姝捡了几样，“剩下的，你们去分着吃吧，赵景翊不会为难慈宁宫，过个几日，日子还是从前那般过。”
青娥却没动，反倒是走到外殿门口，喊了两个小宫女过来把菜端走了。
“你不去和他们一块吃吗？”
“太后，奴婢陪着你。”青娥笑了一笑，没有看云静姝的眼神。
云静姝后知后觉才发现今日青娥的不对劲来，她一直不和她对视，也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青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哀家？”
“哪有的事？”青娥咧嘴干笑道，“太后您别多想。”
青娥越是粉饰太平，云静姝心里的疑云越大，她站起身，侧耳倾听了片刻，“这个时辰，礼乐应该起了，为什么还没有声音？”
皇宫里，无论是大典还是祭祀，都是有礼乐的，只是每件事对照的都是不同的乐曲罢了，如果今日是赵景翊登基，那不应该这么安静才是。
青娥脸色突变，“太后，礼乐已经奏过了，当时您还在睡，奴婢没忍心叫醒您。”
“你撒谎。”云静姝平静的说道，“礼乐如果已经奏过，该有人来请哀家去大殿了。”
“哀家要去大殿。”
云静姝从桌边走出来，青娥忙拦住她，“太后您不能去！”
“为什么？”
青娥磕巴了一下，“皇上有过吩咐，他的登基大典不让您过去。”
云静姝甩开青娥的手，“你是听他的，还是听哀家的？青娥，良禽择木而栖，若你想跟着他，便跟紫珠他们一块走！”
云静姝这话说得有些重了，青娥白着脸跪下来，“太后息怒！奴婢出身镇国公府，随着先皇后进宫，从未有过他想，对镇国公府的忠心，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太后！”
云静姝将青娥拉起来，“那你就陪哀家一起去大殿。”
“您不能去！”青娥不愿云静姝去。
云静姝抓着她的手，“那你告诉哀家，大殿那边发生了什么？”
顺子进来后，两人就是这般对峙的景象，他看了一下两人的脸色，猜测到了几分，“太后，奴才愿意陪您去。”
青娥难以置信的望着顺子，云静姝也放开了青娥的手，往门口走去。
“太后，奴婢也陪您去！”
青娥和顺子同时跟在了她的身后。
如今宫内正是萧条的时候，宫道上除了肃穆的士兵，看不到其他的人影，士兵看到云静姝一伙人是从慈宁宫里出来的，竟也没有多加阻拦，一路放了他们过去。
云静姝还没走到大殿跟前，首先闻见的便是飘浮在空气中还没有散去的血腥味，她往前疾走了几步，便看见了大殿的玉石台阶上的一片血色，红艳艳的，她像似误入了什么大型屠宰场。
血迹边上，是乌压压跪了一群的王公大臣，个个抖成了筛糠，几十个宫人正提着水，沉默且麻木的在清洗那些血迹。
云静姝只一眼，就看得出来，赵景翊让他们在大殿外跪了一晚上，他们身上的朝服在夜间被淋湿，又在天亮后风干，个个都像刚从缸里捞出来的腌菜，透露着一股沧桑与疲乏。
已经有眼见的看见了云静姝，当即转了个身，面朝云静姝跪着，扯着沙哑的喉咙喊，“太后——请太后为我等做主啊——”
“几位大人不过是说了几句忠言逆耳的话，摄政王就让人斩杀了几位大人的头颅，这地上的血，全都是我等的冤情！”
“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