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泽攀着老皇帝的膝盖,仰起脸望着对方,连忙献媚道:“我有练剑的!上次陛下说了想看我舞剑,我立马就去学了。我现在就舞给陛下你看!”
话落,他转头吩咐小太监给他取剑来。
老皇帝由着顾长泽折腾。
一番舞剑完毕,顾长泽收剑回鞘,一脸求表扬地道:“陛下,我舞得还不错吧?”
老皇帝轻笑道:“好看是好看,但缺了些劲道。”
顾长泽噘着嘴娇嗔道:“陛下这要求也太高了。怎么才算是有劲道啊?”
老皇帝抿唇笑了一下,蓦然伸手拔出了顾长泽手中的剑。
眨眼之间,老皇帝倏然起身,长剑在手而动,如同梨花簌簌而落,又似蛟龙出海戏水,最后挽了个剑花,精准地将长剑插回了顾长泽手中的剑鞘里。
整套剑法行云流水,身姿端的是婉若游龙——虽说老皇帝本人已是年过半百,但却仍旧风华不减,气度不凡。
顾长泽看得出了神,直到长剑归鞘的那一声嗡鸣才把他惊醒过来。
他难掩崇拜地道:“陛下宝刀未老,剑术卓然。”
老皇帝听了这话,脸上没见喜色,反而神色暗了下去。
他这身剑术都是晏崇道教的。
当年他为了追求晏崇道,厚着脸皮缠着晏崇道教他练剑。
晏崇道起初对他爱答不理的,最后被他磨的没办法了,才勉强答应教他练剑……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老皇帝心头忽而闷得厉害。
他一言不发地转身出了白莲宫,背影是说不出的萧索。
顾长泽见老皇帝突然走了,连忙跪在地上高呼道:“恭送陛下。”
另一头。
公主府。
“哐!”
“哗!”
“啪!”
乐平公主抓起一个古董花瓶就往地上砸,满屋都是物品的碎裂声,听得人毛发悚然。
下人们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这位主子迁怒。
李嬷嬷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劝道:“公主,你坐下来歇会儿吧,别气坏了身子。”
乐平公主从宫里回来就大发脾气,屋里瞧见一个东西就往地上砸,也不管值不值钱。
没人知道她心中的憋闷与愤怒,更没人懂她心里的那股危机感。
八岁那年,她闯进了父皇的书房。
那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位威风赫赫的将军。
彼时,她识字不多,但能认得上面写着将军的生辰。
那幅画应该是父皇要送给将军的生辰礼,也不知怎么的还在父皇手中。
不过,这并不是她所关注的事情,她关注的是——那将军的生辰与她在同一日。
太巧了,真的太巧了。
彼时的她啧啧称奇,在书房里继续转悠,却发现书桌正对着的那扇屏风上画着的仍旧是那位将军。
屏风的每一个扇面画着将军的不同状态,每一幅画的右上角都题着字。
她到现在都记得,有一幅画上写的是——“一顾许平生”。
好一个一顾许平生。
她的名字正好就叫“霍一顾”。
她向来就是个早慧的人,如此多的巧合撞在一起,她当时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难怪啊……
明明她的生母只是个低贱的宫女,被父皇临幸过一次后就再也不闻不问。
可父皇在意外得知她的出生后,虽然仍旧冷落她的生母,但却对她出奇地宠爱。
而且,好多时候父皇明明在看她,她却总觉得父皇好似并不是真的在看她,而像是在看别的人。
彼时她不知缘由,如今一切都有了解释。
想来……父皇是自欺欺人地把她当成了晏崇道将军的转世,以为这辈子的情人变成女儿来享受爱宠了?
乐平公主心里清楚得很,如果自己的猜想没有错,那自己的一切宠爱不过就是来源于这位晏将军而已。
她越是像这位晏将军,就越是能得到父皇的宠爱。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打听有关晏崇道将军的事迹,故意模仿这位将军的行事作风。
她知道这位晏大将军虽是用兵如神,但却为人跋扈恣睢——对待下人甚是苛刻,醉酒后胡乱鞭打下人那是常有的事。
她也知道这位晏将军虽然悟性很高,但做事总是心血来潮,还常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件事说忘就忘,说放弃就放弃。
她也知道这位将军马术一流,箭法也高超,还擅长用剑。
于是,她故意学了晏崇道将军的脾性,无论好的坏的,她都一并学了。
她故意主动向父皇提及想要学习骑马射箭——虽然她实际上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她明明不喜欢拉弓,却因为要尽可能地像晏崇道,逼着自己一次又一次地练习箭术,手指上都有了薄茧。
自己花了这么多努力才得来的爱宠,那个少年就因为长得像晏崇道将军就轻松地得到父皇的宠爱了。
凭什么?!
乐平公主勃然大怒,厉声质问道:“究竟是谁进献了这种人给我父皇?!”
负责打探消息的仆人低声道:“回禀公主,是四皇子。那位被进献的郎君名为顾长泽,据说和已故的晏将军极为相似。”
话音刚落,一道凌厉的鞭子就狠狠抽在了仆人脸上。
乐平公主手执长鞭,怒目大骂道:“本公主在多久以前就命你打探那位美人的相关消息了?!”
“你今日才上报结果,害得本公主今日在宫中措手不及!”
“本公主都已经见过那顾长泽本人了,还能不知道他像谁?还需要你来禀报吗?”
“我公主府要你这等废物有何用?!”
乐平公主说着就狠狠抽了仆人几鞭子,但她犹自不解气,怒道:“自己下去领二十棍棒!”
仆人喏喏应下,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
乐平公主一鞭子在空中狠狠抽了一下,骂骂咧咧道:“都是些什么东西?就为了那皇位,竟然使这些下三滥的招数!我四哥真是脸都不要了!”
李嬷嬷战战兢兢地垂头缩在一旁,暗道除了她家公主,谁还敢这般编排一个皇子?
另一头。
四皇子府。
“这次实在是多谢顾兄了。”四皇子笑着端起酒杯道,“若不是你愿意割爱将顾长泽赠予本王,本王也没法将顾长泽进献给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