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陵,皇宫。
从皇宫之中出来的朱治文,此刻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案桌之上,暗沉色的案桌,一层不染,熟悉而又陌生。
朱治文小的时候,时常在这张案桌之上挑灯夜读,十分的刻苦,其实在他最初的想法之中,还是想要做一个对社稷有用的文官的,只是后来造化弄人,也就往江湖上去了。
已经有数十年没有见过这案桌了,朱治文望着这案桌,说不尽的陌生。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案桌光滑的表面,一股冰凉的触感从指尖冲上心头。
还记得小的时候,偶尔读书读久了,朱治文一身疲倦,也就是直接趴在案桌之上睡着了,那时候还喜欢流口水,醒来整个桌子上满满一滩的哈喇子,濡湿了不少的书籍。
那时候,他总是在梦里梦到书本都变成了美味的食物,那些书上写的文字都是一粒粒美味的豆子,只要他一张开嘴巴,那些食物都会飞进他的口中,美味极了。
只是现在长大了,朱治文再也没有睡得那么舒适过了,不管是在外面还是皇宫之内,他都鲜少有一觉睡得十足过,大部分的情况下还是以假寐为主。
而这一切也就是为了防止某些人趁着他放松而暗中对他下手,那颗神经时刻要保持清醒。
朱治文又从一旁的书架之上取下一卷文书,就这微弱的烛火,一页页翻动着。
那窸窸窣窣的文书书页之间互相摩擦的声音,清脆悦耳,从前他一拿起书,无论是多么大的仇恨,多么深的愤怒,都会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心境平和起来。
可是此刻朱治文的心却丝毫没有这份宁静,反倒是心中多了许多的急躁,难以忍受的急躁。
朱治文仅仅是几个呼吸就将整本书翻阅完了,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将书籍放下。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从皇宫出来之后,朱治文心中就一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就仿佛是原本平静如常的心湖之上,突然被人用力击打了一杆子,将整个心湖都掀起惊涛骇浪,令人难以平复。
只是朱治文并不相信什么冥冥之中的说法,所以也没有动用自己的力量,去找什么擅长占卜的术士。
既然看书也无法是他安心,朱治文此刻选择走出房门,随便逛一逛。
半夜里的皇城,因为时间已经太晚了,整个大街之上那些原本门可罗雀的店门,如今早已紧闭,在夜色里显得十分的寂寥落寞。
朱治文才走了没有多久,老郑走向前来,说道:“殿下,陛下说过些日子就是重阳节了,希望你能够参加。”
朱治文却有些答非所问道:“平日里不是让你叫我少爷的吗?怎么到了这里就换成殿下了啊?”
老郑回答道:“那是在江湖上,开口闭口殿下什么的,容易让人误会,引起不小的麻烦,但是如今既然回宫了,这些说辞就不影响了。”
开玩笑,在皇城之内,又有几个人能够对朱治文下手啊
?
若是在外面,朱治文仅仅是个玄陵的皇子罢了,但是在皇城之内,朱治文的性命还代表了玄陵的尊严,若是朱治文出了一点差池,那都是皇城锦衣卫的失职,那是在用尽全力侮辱玄陵的脸面。
朱治文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将想要说出的话,咽了回去,他回道:“重阳大会事关重大,以前没有机会,如今回了皇宫,我自然是也要参加的,毕竟重阳节的寓意便是重逢。”
朱治文不难猜测,他才结束了数十年的江湖羁旅,这一次回来,无疑是一次极其意味深长的重逢,他的老父亲一定会借题发挥,搞一些手段才对。
老郑点点头,说道:“那找时间我便吩咐宫里的人定制几件像样的服饰来,一定要让殿下打扮得神采奕奕。”
朱治文没有说话,他只是一个人走向前去,手里摇晃着折扇,背影显得十分落寞。
那背影就好像是此刻夜里天上孤零零飘荡的云朵,与四周融为一体,却又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错觉。
老郑望着朱治文落寞寂寞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护送朱治文数十年,从小就跟在他的身边,眼见着这个城府极深的少年慢慢成长为了好似可以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此刻却依旧是寂寞无人的样子,心中不免感慨万千。
果然是帝王之家啊,从来没有几人是能够真正无忧无虑的。
农历九月初九,重阳节。
这一天的朱治文,只见他身穿了件薄荷绿冰纨直裰,腰间系着白杏色涡纹宽腰带,留着长若流水的长发,眉下是忧郁的桃花眼,身形颀长,和风细雨。
不得不说,仅仅从长相上看一个人的话,朱治文确实算得上一个十分英俊的男子,不了解的人一定会凭借第一眼便认定对方的不俗之处。
此刻艳阳高照,天气分外的晴朗,阳光洒在朱治文的肩头,就好像是一缕缕金色的薄纱,搭配上薄荷绿的衣裳,更加夺人眼球。
“哟!老三,怎么今天竟然打扮得如此精神啊,真是翩翩公子,英姿飒爽啊!”
此时从朱治文的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朱治文转头望去,原来是二皇子朱康。
朱治文赶紧开怀行礼道:“二哥好久不见啊!”
朱康笑着点点头,说道:“你这个家伙,真是早就听说你回来了,怎么就不来见见我这个当我二哥的,是不是瞧不起人啊?”
朱治文赶紧解释道:“怎么会啊二哥,只是我最近刚刚回宫,需要应付的人啊,处理的事情啊,实在是太多了,忙的忙不过来,本来是想着一定要抽个时间来见见你的,后来又听说父皇开设重阳大会,我也就稍稍自私了一点,想着到时候也会见面,就多贪懒了。”
朱康眼睛一瞪,有些故作生气地说道:“好你个家伙,有功夫搭理那些个没有一点用的家伙,没时间来见我,还给你自己找了这么一个烂理由,真是长大了就忘了谁是哥哥谁是弟弟了啊?”
朱治文知
道对方没有认真生气,也就哈哈大笑,回复道:“等事情忙得差不多了,我亲自来见二哥,一定陪你好好叙叙旧。”
朱康也是哈哈大笑,说道:“算了,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咱们进去吧。”
此刻朱治文却也摇摇头,说道:“二哥先进去吧,我还在等一个人,有些事情需要交代一下。”
朱康听了对方这话,也没有打算刨根问底,只是摇摇头,说了一句,“你这个家伙啊,还是这么神神秘秘的。”
说完也就走进了大门。
朱治文与朱康的关系,说不上差,却也说不上好。
排除朱康这个家伙心机城府,隐藏手段的能力远远超过了朱治文,让朱治文完全看不出个名头来的可能性,朱康与他朱治文应该也就是普普通通的皇子之间的关系罢了。
说起来朱康明明与大皇子朱柄关系匪浅,却偏偏好像又完全不在意大皇子的面子,在外面努力混当交际花的身份,跟谁都喜欢和颜悦色的聊上一些。
要是放在其他地方还正常,可是在这十分容易将进行站队的皇子之中,就显得十分的不正常了,毕竟没有谁愿意看着自己的人,在其他地方又讨好其他的人。
朱康抱怨朱治文没有抽空见他,他自己又何尝抽出时间来找过朱治文了呢?
朱治文又在大门外等了一会儿,终于是在人群之中见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
他穿着橙红蓓花绸裰衣,一条宝蓝色几何纹带系在腰间,一头墨黑色的头发,有双明眸皓齿的虎目,清新俊逸,此人正是四皇子朱庆。
朱治文抬起手,摇晃着说道:“阿庆,在这里呢,快点过来啊。”
朱庆也是见到朱治文,赶紧小跑过来,笑容灿烂。
在众皇子之中,朱庆虽说算不上最年轻的,但是确实最单纯最纯粹的,不愿意争斗皇位之争,也没有往江湖沙场之上去过,大半的时光都是献给了吟诗作对,心境也是最好的一个。
在他的身上,还能够感受到十分明显的年轻活力,这也是为什么朱治文愿意与朱庆交好的原因,在朱庆的身边,他能够感受到那份纯粹的感觉。
朱庆笑着说道:“三哥还没有进去,正巧啊!”
他并不知道朱治文是故意等他在到来这个点还没有进去的。
朱治文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又一把搂过来,边走边说道:“你这个家伙,这么晚才来,当真不怕父皇怪罪与你啊?”
朱庆笑呵呵道:“别提了,昨晚上从小道渠道得到了一瓶飞天茅台,结果喝上头了,也就睡到了现在。”
“哟!还喝上茅台了啊,真是品位高啊,不过最近茅台大跌,你知不知道啊?”
“这茅台大跌是一方面,但是对于出售的价格没有多少影响的,还是寻常人都喝不起啊,也价格根本跟股市没有关系啊,害。”
......